第148章 清风不问人间对错（八）（1/2）

沙丘十里种月昙，黄泉两境彼岸花，孟婆引魂过忘川。

药罗葛月死了，贺相思昏迷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时，她脑中一片空白。宛若出生婴儿一般，白茫茫一片，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稍稍用力去回想自己是谁，为何在此，脑袋便似炸开一般疼。

有侍女进来，见其症状，连滚带爬的去寻大王和王后了。国医为其诊治后，只说是脑袋受了重创，是以丧失记忆了，这也许是短暂病症，待过一段时日后，便会自己好起来的。

其实也有人一辈子都不会好起来。

贺相思懵懵懂懂的坐在床上，看一大串人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她这样看着，便也觉得新鲜，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也有什么都记不得的好处。

爱忘了，恨忘了，人宛若重新来到这世上。睁着如婴儿般纯净的眼去看这个世界，眼睛干净了，心灵也干净了，看什么都是澄澈透明的样子，格外美好。

王后是个心慈且善良的女人，她将贺相思的失忆，当成是老天对她的另一种恩赐。是以她求了纥丹王，让贺相思做自己的女儿，让她成为自己的药罗葛月，这样她的孩子便没有死。

草原上无所不能的天神，将她孩

子的灵魂送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那就是贺相思身上，纥丹王本想将贺相思送回鹤州城的。但看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跪请。

便将那纸未寄出去的信函烧了。

他含泪颔首，而后贺相思便变成了药罗葛月。纥丹族内最尊贵的王女，亦是纥丹唯一的公主。

王后觉得草原不适合公主养伤，是以请求先回王城。纥丹王允了，贺相思——不对，现如今该是药罗葛月了。

药罗葛月便跟着往后回王城了。近来，服侍她的人告诉她，她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被北戎的四王子楚河偷袭，才导致重伤昏迷失忆的。药罗葛月坐在马车里将自己的身份细细回忆一次。

她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她本来叫宋小五的。后来，跟人互换身份成为了贺相思，再后来，她从山坡上滚下去，脑袋砸在石头上，鲜血从脑壳里流走的时候，连带着她的记忆也溜走了。

于是为填补那段遗失记忆的空白处，纥丹王与他的王后给她填了一个新身份——药罗葛月，纥丹王女，纥丹部族里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她掀起车窗帘子，半个身子探到车窗外头去。现下是冬天，草原上都是雪，白茫茫一大片。她隔着

漫天飞雪回望来处。

那里有座城，城墙很高，她走了这么久仍能看到那个地方。她身边的侍从告诉她，那座城叫鹤州城，是汉人的地盘。

药罗葛月定定的望着那座城，眼角处蓦地落下一滴泪来。她将身子缩回去，伸手拭下那滴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

她想估摸是风太大，伤了眼睛了。

鹤州城……她在心里将这三个字念一遍，心口微微抽搐着。好似，有爪子在挠她的心脏，痒痒的，伸手又挠不到解不了痒——十分难受。

在药罗葛月回王城的时候，楚河已到了泸州。

彼时，除夕已过，到了上元佳节，街上人潮涌涌。新帝继位，边境安宁，民庆和平，是以长街较往年更为热闹一些。稚童如一尾尾银鱼，活泼快活的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舞龙队从街头游到街尾，鞭炮烟花齐齐炸响，硝石味漫天弥漫，整座城都浸在烟雾里。

男男女女聚于河边放上一盏河灯，各自许各自的愿。

楚河纵身跃过，踩莲花灯，跃河徐徐飞去。几经辗转后，他落于一处屋顶上，大门口的大牌匾上滚金烙烫着一个江字。彼时，楚河立于屋顶上，俯视八角亭下的姑娘。

那

姑娘着一身素服，发松松的挽着，眼睛处蒙着一段白绸。他认得她的模样——是江楠。

他足踏清风而去，人如鸟般轻盈落地。后伸手一揽，一手抄起江楠的膝弯，将其抱起。江楠身子猛地一下被人腾空，楚河不等她说话，当下纵身往亭外飞去。

江楠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呼风声：“你是谁？”

“楚河。”

她不再说话了。

楚河并未带她到地上去，而是带着她一道坐在城中最高的一处楼顶上。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视到一半的城市。泸州的雪很小，未等落地便自空中化开去了。

江楠：“你来干什么？我能做的都做了。”

楚河凝视着她那张覆着白绫的眼，蹙眉心痛道：“你为何自挖双目？”

“我作恶多端，挖目尝还，以求减轻此身罪孽。”

“可你是被逼的啊！”楚河凄然道：“是我逼你做的，一切坏事都是我逼你做的，凉锦竹的死，勤王一族的死，惠王一族的灭亡都是我造成的，与你无关啊。”

“不。”

江楠扬起脸来，对着夜空道：“没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你挖双目是因为祝临风吗

！你觉得对不起他是不是！你还爱着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