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他人求长生，我求故人归（三）（1/2）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纥丹草原上的冬天也很冷，可每年入冬时她都会穿上新做好的厚袄子，那是用晒过一个夏天的羊毛做成的袄子，穿在身上暖烘烘的宛若是把天上的太阳穿在身上。

她穿着那厚袄子骑着枣红马在纥丹城里里外外的跑，在山谷间穿梭，如一头无忧无虑的鹿。

这一年的冬天，她穿着单衣坐在牢房里。

这里面只有一张破草席，没有褥子，也没有暖炉，更没有熏香。她鼻间闻到的都是久未见天日的腐烂潮湿味。

王青玄将他送到官府，陈与非将她收押入狱。原告是贺甑，他告她谋财害命。

因贺相思身份特殊，她既可能是杀人犯，也是祝临风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祝临风是什么人，祝临风是个****都要礼让三分的人，是以一般人不敢审这桩案子。

陈与非是沧淮十六郡的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如今在这沧淮一带，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审理这桩案子了。

贺相思盘腿坐在草席上，她隔着一扇高高的铁窗望外头大雪纷飞。她有些饿了，狱卒给她送来一个***的馒头，还有一碟馊了菜。她觉得这监狱不咋地，这么冷的天都有馊菜，足以见得那当伙头的人有多怠工。

她一手拿着那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小口

小口的咬着。可待牙都差点咬崩了，她都没能咬下一小块来。

当下她拿着那馒头当砖头一样在床板上敲了敲，发出一串咚咚声。她愣愣的望着手上的馒头，心道：做馒头都做的那么坚强，我也真是佩服你了。

贺相思正在与馒头较劲的时候，牢外忽传来一阵足步声。

她抬头望去，见陈与非拎着一个食盒站在牢门前，狱卒正在给他开锁。

她望着他愣了愣，着实没想到第一个来狱里看她的人竟然是这个人。她不记得他了，但她知道他一定认识自己。

当下她将两条腿盘了盘，逼着自己坐的端正些。

陈与非拎着食盒走进来。其实他对贺相思的行为有些意外，有许多进了狱的人，不是哭天抢地的喊着冤枉，就是绝食抗议，而贺相思是没有的，她握着一个***的馒头敲床板，妄想将它砸的软些再吃。

陈与非将食盒搁在她那张床板上，狱卒搬了张椅子进来，他掀袍落座。

贺相思：“你的食盒是送给我的吗？”

陈与非：“还记得我吗？”

“没印象。”她摇摇头，而后将食盒拉到自己跟前。

陈与非给她带了只烤鸡，金黄酥脆，还在冒着热气。她闻之食指大动，当下拔下一个鸡翅膀来啃。陈与非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从前她曾帮过自己，他知道她爱吃烤鸡，是以今日特地带来了。见她吃的香，他提醒道：“椒盐在坛子里，你自己沾着来吃。”

贺相思笑道：“你肯定认识我的吧，不然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我认识古道热肠的贺相思，但不认识谋财害命的宋小五。”

贺相思闻言，啃鸡翅膀的手僵了僵，而后深呼吸一次，默默啃鸡肉。

他说：“贺家的人说了，要你为他家女儿偿命。”

“哦。”

“你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有祝临风为你撑腰，你死不成？所以就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了是不是？”陈与非平静道。他向来公私分明，是以若贺相思真的杀人了，他是不会徇私的。

他今日来看她，是因为她曾救他于水火之间，今日探望纯属还恩。

贺相思叹了口气，而后在食盒里扒拉出一坛子酒来。她仰首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才拿着一只鸡翅膀道：“你们为什么总把我想的这么坏呢？”

陈与非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贺相思再道：“咱两以前是不是认识？”

“认识。”

“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你从前……”听着她的话，陈与非开始认真的想她从前是什么样子了。女扮男装浪迹花丛，挥金如土，谈

笑风生，忽悠大将。他说：“你从前是个无赖。”

“那怪不得你们把我想的那么坏了。”

“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杀了。”贺相思无所谓道。

陈与非蹙眉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认罪的话，是会杀头的。”

贺相思仰起头来，将酒往喉咙里灌。她酒量很好，纵使在草原上，喝最烈的酒，她都不曾倒下。

她也醉过，醉的都是装醉。

“我从前很怕死，因为我死了的话，我的父王母后会很难过。”话才出口，她又觉得不妥了，毕竟她并不是药罗葛月，当下想解释，又觉得麻烦，干脆不解释。

她继续道：“现在我不怕死了，是因为在这世上我已无父，无母，无兄，无夫，无家，最后连记忆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活着亦或死去，于我而言没有差别。”

“我不知道真正的贺相思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