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慎勿将身轻许人（1/2）

婚期在即，贺相思奉祝家老祖宗之命搬到了别院去。现下，她再也不是淮州首富贺甑的女儿贺相思了，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是以她出嫁当日是不可能在贺家出门的，在祝家亦是不能的，是以只得到别院去。

十二月，天大寒，下雪。

冬日里昼短夜长，才用过饭，便需传灯照长夜了。贺相思借一盏琉璃走马灯观窗外红梅怒放。

廊下走马灯一圈圈的转着，灯外红梅裹严霜，她瞧着那被冰裹的红色觉得十分喜欢。寒风来，将她脖颈处的那圈白鹅绒吹得微微颤动着，那是一圈圈在披风领口处的细绒，将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衬的越发娇俏生动。

今夜她穿了套素色长裙，外罩同色披风，披风上用银线绣出仙鹤梅花来，黄晕的烛光印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落寞。

结双鬟髻的小侍女猫在门缝后望这位贵人。她们都是祝临风亲自指派来伺候贺相思的，知她是自家二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以都在暗地里称她为贵人。

侍女道：“你说，咱们这位贵人又怎么了？”

“快些去将暖手炉子送来给姑娘，一会若是冻了，二爷必找我们的不是。”

众人连连称是。

这下便散了，

该去手炉子的去拿手炉，该去拿厚披风的拿厚披风。诺大的朱廊红梅下，只贺相思一人独站着，她一人将孤独站成了一道风景。

待得一阵寒风来，送来一段琵琶声。

她侧耳听之，觉得那声是离自己很近的。当下迈开脚自淌满红梅石子路的小径处走过，她踏梅寻声往，琵琶声声未断绝。

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她不爱听琴，不爱听笛箫之音，唯爱那段琵琶音。是以当下听到有琵琶声，便情不自禁的追过去了。

转过一丘红梅林，忽闻一人唱歌声。唱歌的是个男子，音带暗哑，那声音是十分好听的，如佩环鸣，如古潭流水。

琵琶和君细细唱——

婵娟两鬓秋蝉翼

宛转双蛾远山色

笑随戏伴后园中

此时与君未相识

……

她循着歌，拨开一帘红梅雨，忽见小山亭中一个人。秋水为神，玉为骨，若问反弹琵琶者是为谁，乃无双公子——祝临风。

他弹他唱，引她来。

贺相思一双眼睛忽蒙上了水雾，只因君歌唱她心。她徐步朝他走去，雪落覆青丝，步步靠近快白头。

他仰头高声唱——

到君家舍五六年

君家大人频有言

聘则为妻奔是妾

不堪主祀奉蘋蘩

为君一日恩

误妾百年身

寄言痴小人家女

慎勿将身轻许人

……

她披一身落梅雪霜到得亭中，一曲唱毕，余弦徐徐停，尚有余音袅袅，经久不绝。

他放下琵琶，敛袖起身，长揖见礼道：“祝氏二子无咎礼聘贺女为妻，可愿否？”

她披衣带雪立他跟前，琵琶语音未散。她不言，他长揖未起。亭外风雪浓，红梅簌簌落，良久后她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长揖一礼，扬唇笑起。笑颜太盛，如日月同辉。

亭外一地红梅落，一句求亲，一愿定终生。

走马灯兀自转着，他自袖中拿出一根玉簪来。这簪子他雕了三年，是她最爱的梅花花样，他伸手簪入她发中。温声道：“终究是大喜的日子，本不喜你戴这么清寒的东西，但想着热闹也是那一天的事，便挑了个你最爱的花样雕来，原就是你喜欢的式样，往后你也会戴着的。”

“谢谢。”她颔首道。

“你我之间，言谢客气。”

这话一落下，祝临风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贺相思跟他说的第一句谢谢，他便是如此回她的。

话一出口，他觉得有些不妥。而后补道：“以后你的

‘谢谢你’都不必与我说了，我不大喜欢相敬如宾的爱侣，这样显得泾渭分明，也太生疏了。”

贺相思翩然转身，绞着手道：“我怎知你能否一如既往的对我？”

“古人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是以妾身何不以史为鉴？若是郎君日后负心，妾亦不过于伤怀，如此岂不各自好过？”

祝临风垂眸道：“你的疑心总是这般重，我知若此时我指天发誓的与你说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你都是不信的，是以，我也没什么好说辞能让你信任的，只能剖心说一句，跟我，你放心。”

“我真能放心？”

“放心。”

有人说男女之间的风月是比糊涂账，风月之趣在于糊涂二字。可是贺相思万事都能糊涂，为对风月二字糊涂不得。祝临风知她所思所虑所忧，是以今夜一曲琵琶伴歌唱，将她的心头犹疑都唱了出来。

曲中暗藏真意，他有一句话没有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