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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童岸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他匆匆赶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零零落落地飘荡起雪花。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颜艺按照童岸的叮嘱，把自己那辆扎眼的白色保时捷停在了附近的商厦地下车库，打车来了这片外地打工者聚集的平房区。

找到水电工的住处不是什么难事，大厦物业公司的电脑里有他登记的住址，问题是颜艺到了这一片才发现，那个水电工给的地址太模糊了，颜艺试着找了找，羊肠一样弯弯曲曲的胡同，再加上夜色已经渐渐落下，她不敢轻举妄动。

胡同里，四周凌乱地摆放着各种东西，垃圾随处可见，整个街道弥漫着一种令人无法忍受的臭味。颜艺早上出来的时候穿得少，冷风一起，身上寒浸浸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从小药店买来创可贴，横七竖八地贴上，胡乱止住了血。颜艺捂紧了领口，蹲在一家生铁加工的门店口，老板家的小女儿看她穿戴整齐，不像是坏人，给了她一个小板凳，让她坐在屋檐下等人。

她闭上眼睛，冷风吹在脸上，困意慢慢袭来。双眼沉重不能支撑之际，一件厚重的男式黑色牛皮夹克外套出其不意地落在她身上。颜艺抬脸，漫天的雪花下，是童岸那张清俊而温和的脸，还有那双清澈的眼睛，她凝望着他，如同每一次她与他对视时那样的专注，两人有说不出来的千言万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伸手扶起她，替她仔细拍掉大衣上堆积起的雪：“车上待会儿，现在天色还没黑透，你这样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颜艺没多说话，跟着他上了车，才发现他今天开的是辆黑色的桑塔纳，她把脸埋在衣服里，长长地舒口气。

童岸等得无聊，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香烟，磕出一根夹在手上，一扭头发现颜艺冷冷地瞪着他，他才想起颜艺讨厌烟臭，尤其是在密闭狭小的空间，只好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把烟又装了回去。

“你确定地址没错？”

“你可以怀疑我的性别，但是不可以怀疑我的技术。”颜艺睁大眼睛分辨着车窗外路过的行人，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可能的人。

听到她还有心思说冷笑话，童岸的心放下了一半。雪花变得密集，刷刷地打在车窗上，童岸开动雨刷，在车窗上刷出两扇透明的窗户，没过一会儿，雪花又堆积起来，这样下去，很快就会什么都看不见。

童岸说了句“你等着我”，打开车门就要出去，颜艺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童岸一愣，她的手受了伤，血迹都没有清除掉，她的手掌是凉的，触及他温热的掌心，像是一块沁凉坚硬的玉。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颜艺打破沉默，她脱下身上披着的衣服，递给他：“外面冷，你穿上。”

童岸接过来，点点头：“你不要乱走，我先出去看看。等着我。”

颜艺透过雪覆盖车窗前留下的最后一小块透明的玻璃，看着童岸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她不是不动心，这七年来，每一次夜里哭醒，她梦见的都是自己抓着童岸的衣襟，哭着求他不要走，她的心里有个洞，全是眼泪腐蚀出来的。

但愿，颜朗和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是她多疑，是她胡思乱想，颜艺坐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给自己打气。

她抗拒不了越发浓重的睡意，她困极了，她想，我就闭一会儿眼睛，一小会儿，等童岸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睡了多久，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凌厉的冷空气涌进来，颜艺一个哆嗦，从酣甜的梦中醒过来。童岸站在车门外，一脸紧张的样子，他张了张嘴，一团哈气在路灯的照射下喷出来，他说：“颜艺，跟我来。”

颜艺赶紧下车，外面的雪已经很大了，两个人的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胡同里阒然无声，童岸拉她躲在拐角处的阴影里，颜艺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也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他身侧，他们的视线聚焦在右前方的一扇破旧的铁门上。

几分钟后，铁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出来了一个男人的身影，跟大门里面的人边说着什么边往外走，那个身影太熟悉了，以至于对于颜艺来说，出现得如此猝不及防。

是颜朗，他身上

的那件短款羽绒服，清楚地展现在她的眼前。随后又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是消失多日的水电工，满脸殷切的笑容，借着胡同里昏黄的灯光，颜艺看见颜朗掏出皮夹，拈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水电工点头哈腰地道谢。颜朗双手**口袋，叮嘱了几句，准备离开。颜艺把身体往后一藏，躲过了颜朗无意中扫过来的视线。

颜朗顺着胡同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颜艺觉得天气冷得不可理喻，连脚步都挪不动，好不容易攒足力气想走开，童岸拽住她，抬抬下巴示意还有情况。那扇大门虚掩着，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手里提着垃圾，小心翼翼地往童岸这边走来。

没有时间躲避了，童岸下意识地一把抱住颜艺，低下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他小声地嘱咐，千万别让他注意到我们。颜艺轻微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睛躲在童岸的肩下，可她忍不住，微张双眸，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