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惩恶锄奸（1/1）

天已微明。弯弯曲曲的狭窄山路上薄雾朦朦。在一处转角的岩石边斜倚着一个人。慕容无双。七尺余长的青竹剑抱在胸前，薄雾中裙摆耷拉着，不像先前那般飘逸。眼睛似睁没睁，说闭也未闭，就那样兀立在薄雾中。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待到脚步声近到跟前，却是一行人，在曲折的山径上蜿蜒成一条长蛇，只见得前头，见不着后头。打前的是个粗壮汉子，一脸横肉，头上戴一顶范阳毡，手里头提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齐眉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慕容无双跟前，抬手齐眉棍就戳向慕容无双。也不见慕容无双闪躲，那汉子已沉沉地摔在硬瘦的山路上，半里外都能感觉到粗壮的躯体触地时的震颤。

“请王大人出来相叙”，慕容无双看也不看那汉子，也没看后面那一行人众，连衣襟都未动一动，只是平和地吐出七个字来，远远地传开。那汉子嘴里哼哼唧唧地只是不能动弹。后面的众人都中了定身法式的立着不动，长蛇中间一顶天青色的小轿落在山径上，也没有动静。

“王大人，待要在下过来相见么？”慕容无双的语气里少了些平和。只见那小轿布帘翕动，接着被掀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弓身走了出来。这人前面离那岩石还隔着五六个劲装打扮的结实汉子。

听得这位王大人一声嘀咕，他前面几位大汉便鱼贯前行，各自都提根碗口粗细的齐眉棍。奈何山路崎岖窄狭，后面的人还没机会看清发生何事的时候，只听得前头又是一声闷哼，跟着又是沉重撞击所发出的震颤。一次，两次。。。有五六次之多，王大人忽然发现前面的视线异常开阔，尽管山路仍然那样崎岖。五六看起来粗壮勇武的家丁全躺在自己的眼睛底下。在躺下的家丁的尽头，一位瘦瘦的青年神情洒脱的倚着突出路边的一角山岩，仿佛一直都是那副姿势。王大人混迹官场许多年，陡然便明白了今天的处境。于是，他干咳了两声，脸上立马堆出漾人的笑。

“好身手！不知少侠有甚指教？”

慕容无双并不立即接话，只用眼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看出王大人身上有没有藏着什么宝贝。王大人感觉那眼神就似两道利剑，打在身上冷嗖嗖的。悄悄深吸一口气，王大人脸上的笑容依旧。

“少侠，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不必演戏了，王怀忠王大人”，慕容无双接口道，“你这一路害了多少无辜？”

王大人没料到面前这青年如此直接，不觉一愣，但毕竟是官场中人，错愕之态稍纵便逝。脸上皮肉在眨眼之间仍旧堆满笑容。倘若事先没有诸多明察暗访，无论如何也不能教自己相信这样一个满脸堆笑的人，竟然做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慕容无双心里暗想。这怕就是传说中的老奸巨滑了。

“常州府何有德残死于烈马蹄下，你是安排的么？嘉兴府钱运辉家破人亡，是你指使的么？金华府一街七十八户五百三十五口全部活活烧死，是你的主要功劳么？”慕容无双一口气说了许多同样升调结尾的问句。王怀忠有些稳不住了，对面这瘦弱青年他应该并不认识，为何对自己如此知根知底，尽管当时做那些事情都相当保密，连面都未曾露过，知道内情的也不过三五个圈子里的好友。这青年人是如何知道的？王怀忠一时真有些愣了，他还想继续装笑脸，只感觉人影一闪，那青年已跃过众家丁立在自己面前，一伸手的距离。王怀忠身上冷汗都吓出来了，在这个雾气朦胧的秋天早晨。他似乎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沉重撞地的震颤了。

慕容无双并未曾像王怀忠感觉的那样处理他自己。在毫无任何前兆的情况下，王怀忠看到对面这青年的手伸了出来，然后又闪电似地收了回去，过了半晌他才感觉到胸口有撕裂般的疼痛，再然后头脑一片模糊。失去意识的王怀忠仰面倒在身后小轿中，待到轿子后面的人发现时，慕容无双已消失在朦胧雾气之中。倒不是怕被人看见才走的这般急速，慕容无双在已离那队人众很远的时候，才听到一声尖叫，“王大人死了！”他要赶路，他不能耽搁，所以他走的那般急速，像雾一般从曲折的山径上消失。

三天后，京城临安贴出讣告：前礼部侍郎、常州转运使、权知金华府王怀忠因病不治身故，赠太子少师，谥文忠；本朝常例，儿孙白身者，依制恩荫一名从八品承节郎，待缺候补。

坊间谣言四起，最为离奇的一则传闻说：王怀忠在从常州调职平江赴任途中，夜宿山中，被一狐仙飞剑取命，身首异处，至昨日塑一泥首方才安葬。有拍手称快者，有坐立不安者，明眼人则四处走动沟通，好端端的京城霎时间有山雨欲来前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