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行军路上 行军路上（6）（1/1）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想，按照统一部署，振华张副官这一部散兵将前往徐州，在那里重返老部队或是编入新单位。

时为1937年年底，寒冷的冬天已经到来，行军路上飘雪刮风，缺衣少粮，极为艰苦。

从淞沪大撤退到现在也已经快两个月，振华刚加入上海作战时，正值十月秋季，衣着不厚，而现在已到了年底，却还是那身衣裳。部队一路上奔波劳累，不停地辗转战场，却未能得到过真正的休整和补给，加之晋北战场抗战正急，后勤补给更是无法调度，基本到了衣少药缺，弹尽粮绝的地步。

振华所在的这支队伍，由多个部队撤退时混合而成，通信不良、指挥不一，一直没人管没人问，时间一长，各种问题便在这支队伍里一点一点地相应出现了。官兵们已无战斗力可言，更加严重的是军心涣散、军纪不严的风气已经深入骨子里。现在到了冬天，寒冷饥饿一起袭来，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了下来。

振华毕竟是文人出身，虽说当了兵却也只经历了几个月的新兵训练而已，体能素质自然还无法与职业军人相比。振华在军衣里裹了些稻草，鞋里也垫了厚厚一层，这样既能保暖又能防止磨脚。

摸着军粮袋，振华感到前胸贴到了后背，前阶段好不容易搞到的粗粮也都吃光了。旁边的根柱也面色发黄，相比以前像是瘦了十来斤，不过根柱从小就干农活，体力还能扛得住。

振华背着枪，走在冷冷的道路上，连呼吸都感到在费力气，每一次呼吸，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犹如在肺里结了一层冰，只觉得越走越沉，头晕目眩，眼前的路开始变得飘飘悠悠。张副官看到振华的样子，一把抓过振华身上的枪，往肩上一甩。

“连长——”振华刚想开口拿回自己的枪，就被张副官制止了。

“少废话！”张副官语气很坚决：“再坚持坚持，前面有个村庄，看能不能找些吃的。”

“终于能找口吃的，我都快饿得不行了！”根柱听到连长的话，突然眼睛一亮有了精神。

“我只是说有可能。来，把你的枪也给我吧。”说着便伸手拿根柱的枪。

根柱连忙闪开：“那可不行，咋能让长官帮我背枪呢。再说我干活惯了，还能行。”

“那好，你就先自己背着，累了就跟我说声。这个时候没这么多规矩。”

在长长的不知尽头的行军路上，振华一直跟着张副官，当然还有根柱陪伴着。

振华望着张副官的侧脸，坚毅而深沉，蕴含着岁月的磨砺。背着两个人的装备，他的后背被压得有些弯，每走一步都能听到他深深的喘息。张副官比振华大六七岁，算是个老大哥，从振华入伍开始就一直陪伴、教导、帮助着振华，还救过振华的命，也是来到部队之后振华相处过的时间最长最熟悉的长官了。而且振华感到张副官与其他一些长官是不同的，如果连长换成了其他人，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想到这，振华心头一热，第一次感受到从军路上有这样一位战友、导师、兄长，是多么美好幸运的事情。

雪花零零散散地从空中飘落下来，微微的冷风从战士的裤腿钻入全身，部队终于行进到一个村落，可以好好歇歇脚了。还没进村子，就见先头部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与“国防线”之时不同，很多人都是久违的“欢天喜地”“满载而归”。

酒肉是最难得见也是最让人想念的，一个豁牙的“胜利者”一手提着两只鸡，一手提着一壶酒，昂首挺胸大步流星。不过更多的是扛着整袋整袋的粮食往外走的，脸上都一样地带着得意的笑容。

难道这村子里“破坏国防”的财主乡长多？振华跟着张副官走进了村子，他们寻找着农户，希望能够换来几个红薯，这东西糖多耐吃，能够撑一阵子。

村子里还有不少的士兵在百姓家里讨价还价，看样子是想用最少的钱换来最实惠的食物。也没办法，到了这个时候谁身上还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这时候，几个士兵牵着一只羊大摇大摆地从一家农户走出来，身后是百姓苦苦的哀求：“官爷，官爷！全家老小就靠这畜生养活了，您可不能就这样抢走了啊！官爷......”

一个士兵转身就给哀求的老伯一脚，这有力的一脚踹在年迈的身体上差点散了架：“去你妈的，骂谁呢！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现在牵你只羊垫垫肚子，还他娘的唧唧歪歪！信不信了老子崩了你！”说完，架起枪指向老伯。

“把枪给我放下！”张副官厉声喝道。打人的士兵闻声转过身来，竟是不要脸皮的“贼眼”王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