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民族苦难 民族苦难（3）（1/2）

戴眼镜的日军士兵叽里呱啦还在和同伴说着话，他的战友不知为何都在对着眼镜士兵笑。

眼镜士兵直起腰，不再盯着振华看了，继而在怀里掏着什么。

不会是匕首吧！

振华抓紧了身边的拐棍向后蜷缩着，心脏扑通扑通地加速跳动，连泛起白泡的嘴角都在不住地微微抖动。

在可以随意终结中国百姓性命的日本兵面前，振华有理由害怕自己的小命一眨眼就没了。

然而，眼镜士兵从怀里掏出的竟是一个油纸包的饭团，他高兴地递给振华，振华立刻就被这白白的米饭团吸引住了，甚至咽起了口水。

对于几天没进颗粒，疲惫不堪的振华来说，日本兵手中的米饭团，无疑充满了诱惑。

见振华没有接过去，眼镜士兵用断断续续的汉语示意振华：“这个，好，可以吃......你，太饿了。”

振华迟疑着伸出了手，忐忑地看着日本兵，振华实在太饿了。

看着振华的犹豫，眼镜士兵直接将饭团塞在了振华的手中，竟还手舞足蹈地唱了唱日本歌，最后又抱了下振华，才微笑着走开。

振华被搞得莫名其妙，虽然听不到日本兵的话，可也大致弄明白了。这个眼镜士兵应该没有恶意，八成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饥民，拿出自己的饭团给了振华。

有这样好的日本兵吗？有这样善待中国百姓的小鬼子吗？

可手中的米饭团是真真切切的啊。

难道这个日本兵真是个好人，从面相上看眼镜士兵比振华还小两岁，从他的脸上，振华还能敏锐地发现出一点学生的稚嫩，那带着眼镜的干净脸庞的确让人联想不到杀人如麻凶狠厌恶的日军。

该不会米饭有毒吧？

振华望向日兵分队，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也没人回头注意振华。

就算没毒，也不能吃！就算这个眼镜士兵还不错，可其他的小鬼子呢！却是杀害了莹莹爹娘，杀害了振红，杀害了那么多中国战友、百姓的刽子手。

憎恨让振华恢复了清醒：不能吃，即使饿死也不能吃！

噗！噗！噗......几声闷响转移了振华的注意力，是老套筒的枪声。

闻声望去，日兵分队已经或卧或蹲，依靠隐蔽物成战斗状态。

几轮对射后，老套筒的声音停了，袭击者也快速地隐藏进洪涝边的树林里，估计是一些地方抗日组织。

日本士兵纷纷站起来，重回行进队形。

而此时，眼镜士兵突然感到脖子一阵凉意，接着鲜红的液体喷涌而出，身边的战友大叫着，上前扶住正在倒下的眼镜士兵。

士兵的脖子动脉被子弹擦伤，鲜血犹如喷泉直往外喷。

几个日本兵警戒着，其余几个拿出身上的纱布按住伤口，可怎么都压不住向外喷的鲜血。

眼镜士兵张大着嘴，身体不停地抽搐，双手胡乱地抓扯着。

身边的日军向远处大声叫喊着医护兵，继续按压着纱布，继续和眼镜士兵说着话。

现场变得噪杂混乱，振华印象中残暴的日本士兵脸上竟也多出了一份无助，甚至悲痛。

眼镜士兵的抽搐越来越慢越来越轻，眼镜下的双眼也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空洞。

振华听到其他日本兵喊着他什么君什么君的，可到了最后，慢慢地眼镜士兵不再动弹，身边的战友跌坐在黄泥地里，抱着他的尸体竟痛哭了起来，声音很大。

振华听不懂日语，但能看懂一样的痛哭。

这让振华想起了淞沪战场上，抱着战友尸体痛哭的根柱，那种哭声是一样的。

最后日本兵们抓起枪，大声叫喊着仿佛咒骂着，不断地向树林射击，向树林冲去。

振华手中的饭团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水里，看着愤怒追击的日本兵，振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也拔出腿，向远处逃去。

刚才的眼镜士兵之死给了振华一种不一样的感受，这种感受不是对敌人死亡的庆祝，也不是同胞战友牺牲的伤心，更像是——一种同情。

振华不太清楚这种感觉产生的原因，按说日本兵是振华所痛恨的，是无耻的侵略者，他死了是中国人最愿意看到的。

可这个眼镜士兵仿佛没那么坏，也许他穿上军装前还只是一个纯真的学生，也许脱掉了军装他还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者。

可现在他永远地躺在了中国的大地上，再也回不去了，回不了家当不了学生了。

振华知道他的同情肯定不是出于那个米饭团，但刚刚发生的事情的的确确让他有了这种想法。

振华摇摇头，不再去想，自己的事情还没有一点进展，哪还有什么心思去考虑别人。

祸不单行，在好不容易捉到几只沾满泥土的蚱蜢充饥后，艰难的黄泛区又迎来了一场大暴雨，大雨哗啦啦地倾泻直下，将天空瞬间遮掩成黑色。

振华躲在路边一棵即将歪倒的大树下，但呼啸的狂风很快就将振华淋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