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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只好将目光重新瞄了一圈，终于发现对面的少女和自己一样醒着，便转而冲着她叫嚷：“姐姐，你看，好漂亮啊！”

张慢顺着她的手指望了出去—— 道路两旁的沃野上，一丛丛高大而金黄的麦子遮天蔽日。

又是一年麦子成熟时。

“妹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问。

“我知道。”

小孩答道：“那是麦子，我在课本上学过。”

不幸的小孩，只能在课本上学习麦子，幸运的小孩，只用在课本上学习麦子。

张慢也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她温柔的冲着小女孩笑了笑，便快速的从金黄的麦田上撤开了目光。

“发车了。”

伴随汽车的一阵轰鸣，售票员的嗓子拉得又长又远。车身在国道上行驶了起来，就像一艘船飘在了海上，郝红梅晕车的厉害，一发动就立刻闭眼睡着了。张慢扶着椅背回头望去，她的视线穿过田野，仿佛看见了自家的小院，妈妈的面摊，甚至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它们在不断颠簸的中变成了整片模糊的色块，最终变成了一个金黄的小点。它在地平线上孤独的来回摆动，摇晃，像是一串奏着告别歌声的风铃。

到了淞县后，母女二人没有回大院，而是去了县北的老大家。

张慢的大姐夫是铁厂的锅炉工，长着对看着就不憋好屁的三角眼，这个在单位里成日被呼来喝去的男人回家后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指使他的老婆——张慢的大姐与他结婚十三年，能安安生生吃完一顿饭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今天母亲和妹妹来，大姐上街买了鱼又买了肉，刚把碗碟放上桌，男人便用小眼睛斜斜的看了一眼她。

“剥两头蒜来。”

大姐愣了愣，连忙转身回了厨房。

房子太小，饭桌没施展四条腿的权利，只好被钉在了墙边上。为着今天又来了两位外人。孩子们便更沾不上桌子的边儿了，最小的那个急的抓耳挠腮，伸手就要往碗里伸。

“爸，爸，我要吃肉，够不着。”

男人用筷头夹起了一块肥肉，像投喂小狗一样扔给了那孩子。

“爸，爸····”

一块肉一骨碌就没了踪影，那孩子眼睛一转，又盯上了郝红梅和张慢。

“外婆，小姨，给我吃块肉······”

张慢正想把那孩子抱上膝头，男人的筷子便狠狠的在桌上一拍。

“吃吃吃，吃锤子你吃，你是讨口子啊！”

骂的是孩子，冲的却是这不速而来的丈母娘和小姨姐。

张慢的大姐听到声音冲了出来，见桌上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孩子在地上哇哇大哭。小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母亲沉默寡言的看着灰蒙蒙的地，仿佛是在望向某个不存在的虚空。

只有那个男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用筷子把碗中的菜来回翻腾着。

“不哭啊，不哭啊。”

大姐也只能去哄孩子：“一会儿妈妈给你????喂饭。”

但屁股还没落到座位上，她的男人又开口了。

“你去给我茶缸子里倒点热水。”

“有汤有菜的，你还喝茶啊？”

大姐慌忙看了看母亲和小妹，声音半劝半求：“吃完饭再喝吧？”

“你去不去？”

张慢眼见着姐姐的喉头上下滑动了好几下，她粗粗的脖颈被一圈又一圈疲倦的脂肪包裹住了，分界显得模糊不清——生育了三个孩子的大姐身躯已经逐渐有靠近郝红梅的势头，大姐坐了好久，最终还是抬起了自己沉重胖大的身体，走到了墙角提起了暖水瓶。

那晚上，男人去了厂里睡觉。但即使如此，小小的屋子也住了六个人，等到众人呼吸声逐渐平稳后，张慢一个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月色如水，她踩着烂漫的月光往水井边走，看落在那里面的一弯小小倒影。

“慢慢。”

大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她站在廊下，冲着张慢伸开了双臂：“过来。”

张慢温顺的，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投进了姐姐的怀抱。

“千万，千万别走姐姐的路。”

今天是开学报道的日子，刘母老早就起来给儿子做饭了。

“先去教务处门口看分班，然后去领课本，再去班上听老师讲话。噢，对了，还有校服····”刘母自顾自的念叨了半天，见刘柏杨闷闷的也不搭茬，便有些生气。

“刘柏杨，你听到没有啊！”

刘柏杨把书包搭在肩上，懒洋洋的答了句：“听到了。”

“开学第一天也没个精神头儿，都高中了，还是一点意识都没有。”刘母越说越急：“刘柏杨，要是你高中三年还这么鬼混，未来可真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刘柏杨莫名其妙的冲着母亲发起了火：“我走了！”

“刘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