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春（5）（1/2）

冲出芦苇丛的刹那，岁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一抹寒光乍现。

明明晃的刀刃已近在眼前，岁瞳孔一缩，来不及思考，她顺势往后仰去，连带着背上的左星寒径直落在了芦苇丛中。

泥水被高高溅起，蒙面男人见一刀落空，又是一刀砍了下来，岁从身下抓起一大团稀泥往男人脸上砸了过去。

趁男人视线被阻，她一把抓起左星寒的手，飞快爬起来往男人身后的官道跑。

脚下坑洼不平，长年生长在河岸的芦苇盘根错节，左星寒被岁紧紧抓着手，眼前光影零乱，他脚步踉跄，没跑几步便被交错的根茎绊倒。

“殿下！”

耳边传来少女焦急的惊呼，他还未来得及从地上站起，一具温软的身体猛地伏在他背上。

血肉绽开的声音响起，背上的少女身体僵硬了一瞬，唇边溢出一声闷哼。

不等刀刃再落下，一支箭矢破空而来，从蒙面男人的眉心一箭穿过。

岁匆匆瞥了一眼箭矢射来的方向，只看见一片幽幽的密林，她没有细想，连忙将左星寒潦草背起，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的脚步逐渐虚浮起来。

岁吃力地扶着树干，步伐不自觉缓慢了下来，豆大的冷汗从她额发间滴落，和本就湿透的衣衫混在了一起。

温热的液体大股从她背上涌出，左星寒只觉得胸口一片湿热，他仿佛意识到什么伸手触去，果然摸到了一片绽开的血肉。

他手指落下的瞬间，岁的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左星寒指尖立即一顿。

“阿姜姐姐，放我下来。”

他不敢再碰那道即便看不见依旧能感觉到的狰狞伤口，说道。“我来背你，你给我指路。”

背上的剧痛反复刺激着岁的神经，大量的失血令她两眼发昏，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眼前漂浮的幻影。

“殿下，不要紧。”

“那我先背你一段路，后面你再背我。”左星寒眉头紧蹙，却不敢乱动，生怕再碰到她身上的伤。

他的手心里一片黏稠，是她身上的血。

及笄不久的阿姜在同龄少女中都算高挑的，左星寒纵然再年少老成，也不过是个少年，怎么可能背得起她。

岁扯了一下嘴角，有些无奈。

此时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路面愈发湿滑难走，岁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更是发软得不行。

忽然，她脚下一滑，身体立马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岁瞬间失去了意识。

小八在识海里长吁短叹。

真是的，大人每个世界都这么乱来。

一阵天旋地转，左星寒被岁带着一起从官道跌下，骨碌碌滚下了土坡。

他将岁紧紧抱在怀里，不知翻滚了多远，他的后背猛地撞到一棵横倒的树干上，手臂骤然一麻，怀里的岁已经被震出了他的怀抱。

听着她从树丛中一路滚下的声音，左星寒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

顾不上陷进泥坑的鞋子，左星寒跪在地上，在稀泥中一路摸索，终于在另一侧摸到了一片一角。

“阿姜姐姐？”

他的手顺着她的手臂，摸到了她的冰冷的脸颊上。

那双总是在旁边温柔又坚毅地注视着他的眸子此时正紧紧闭着，无论他怎么唤都不肯睁开。

左星寒将她的头放在腿上，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后颈去碰那道伤口，兴许因为一直泡在水里的缘故，此刻他的手居然有些颤抖。

刀口是斜劈而下的，从她肩胛处一路划至腰间，像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似的，难怪流了那么多血。

左星寒将外袍脱下，轻轻地披在少女的身上，他将她背起，用腰带将她和自己紧紧绑在一起，才又摸索着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折下一根树枝。

雨势越来越大，骤雨胡乱拍在他月莲般温润的脸上，白绸下少年眉眼轮廓分明。

他死死托着背上的岁，扶着树干艰难地在湿滑的树林里穿行，不知在林中摸索了多久，总算回到了官道上。

眼上的白绸松垮地挂在他的鼻梁上，少年一手执着树枝指路，一手托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女，步伐沉稳坚定。

左一赶来的时候，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洁症重到连旁人碰一下都嫌脏的主子，此时和落汤鸡没两样。

挂着烂泥的玄青色的锦袍破烂不堪，脚上的鞋子也不翼而飞，只剩一双沾满黄泥的赤脚。

他走在雨里，所过之处血迹斑斑，背上的少女更是生死不明。

左一何时见过如此狼狈的主子，他赶紧冲上前，从少年背上将少女抱起。“主子，让属下背着姑娘吧。”

左星寒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望着左一的方向，又像在看左一怀里的岁，

他微微仰头，南齐的近日的雨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似的，他抬起手，缓缓将眼上的白绸系紧了些。

碧绿的田野边坐落着一间不起眼的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