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庙堂危难（1/3）

大鲁西乡的雨没能如愿地下上一天一夜，傍晚晴天时松爷就着急麻慌地奔乡里土地庙赶去。在缺乏信仰的时期，土地庙是靠天吃饭的乡亲们唯一能够诉苦和祈求的地方，人们辛苦劳作后的等待会很漫长，在此期间除了对土地的必要人为干涉之外，几乎就全都是到庙里去祈求风调雨顺的日子天天降临。他们太需要一个能与神仙沟通的途径了，所以乡里集资修建了这座土地庙，虽不知道该请什么样的神仙来坐镇，但有一个寄托精神的地方，就比坐在家里无能为力要强。

“哪个要拆庙？”气哄哄的松爷攥着烟袋锅子看向聚集在土地庙现场的人群，陪伴了他多年的烟枪此时仿佛成了对抗敌人的武器。作为曾经的富户，松爷在集资修庙的事情上付出了很多银子和心血，这也是被踢了裤裆后依然没有哪个乡亲敢站出来面对面嘲讽他的原因。

“只是听说，听说乡里来了几个洋和尚，说是啥教士，不知道做甚的，看中了土地庙这块地，一时半会又买不到砖，就想着拆庙盖房子。”庄二和乡里其他几个游手好闲的光棍汉子比划了一阵，短暂的降水没能让他们获得低价娶妻的希望，又成了游手好闲的样子。

“又他娘的是洋人？”松爷瞪着眼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乡民，好像生怕哪个洋人会扮成乡民的模样听他讲话一样。

“不光是洋人，还有钱老爷！钱老爷说，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作不了主，让洋人先离开，过些日子再说，然后就带着人走咧。”其他乡亲也学着庄二的样子描述当时的情况，顺手指了指那些洋人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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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老爷是乡里的活跃分子，本名叫钱家权，姥爷家祖上是济南府的读书人，家族里最辉煌时还出过京官，其余的亲戚要么在济南府当差，要么也是士绅，但因为钱老爷的母亲身体有些残疾，只能下嫁到相对落后的曹州府地区的人家。钱老爷没遗传祖上爱读书的优点，却是保留了很多小聪明，他偶尔会去济南府和那些远亲攀谈，虽然不受待见，可毕竟对方讲理，一人为官鸡犬升天的晚清，钱家权用道德绑架的方式，勾结着大鲁西乡的地主阶层，从济南府的亲戚那里弄来了不少恩惠，那些愿意对钱老爷施以援手或使用特权的人，也都是看在其济南府官场上那几个远亲的面子而已。

在朝廷卖官鬻爵最猖狂的时候，他靠着济南府的远亲关系，买到了直隶省一个候补知县的名额，相对于大多数花了钱却无法立刻上任的买官人来说，钱家权的命运实在是太好了，没过多久，他候补的知县岗位便产生了空缺，上一任县太爷在应酬酒局时竟然猝死了。这种事情在晚清不算稀罕，毕竟做官是要讲成本的，与商人勾结的知县可以尽快“捞回成本”，甚至运作好了还能有“意外收获”。可惜这次该轮到钱家权“回本儿”了，他听到赴任的消息后念了三声阿弥陀佛，笑得合不上的嘴角好像得病中了风，趁着月光照在一桌佳肴上时，拎起自己斑白的发辫喊了一声：“哈哈，钱老爷！”

“当官”与“发财”这四个字在晚清就像扎在土壤里的树根一样，虽然民间总是流传着一股“士、农、工、商”社会地位依次排序的规矩。但实际生活中，商人却永远像骑在农民脖子上能屙金尿银的主子一样，他们通常可以绕过一切世俗的捆绑，将自己的尊严先践踏成冰雹砸过的烂瓜，举着晃眼的银票就能攀附到自己最中意的官员座位旁。

读书不多的松爷曾幻想过身为一个老实农民的美好生活，年轻时不间断地辛苦劳作可以获得丰收，晚年间儿孙绕膝的快乐可以伴随他到入土为安的那天。但没过多久，去直隶赴任的钱老爷又回到了大鲁西乡，松爷才知道一切都是幻想，乡里的祸害回来了。

“哪怕当初咱买个监生做呢，总比拿钱都修了土地庙还被催债的抢去了好！”似乎是和松爷想到一块儿去了，老伴儿曹氏看着刚进门就又要点烟的松爷，发了一句常年埋在心里的牢骚。她是秀才家的闺女，听家里老人说过，国子监是给大清朝培养官员的地方，虽然那里面有人可能要等上一辈子才得官做，但花钱换来的国子监学生的名号就可以让松爷在乡亲们眼里“翻过身来”。一切美好都结束在了捐土地庙后被债主洗劫的那一天，这是松爷的命。

“钱老爷又跟洋人勾搭上了，不亏是精明人，见利就扑。换了是俺，从回来那天就没脸见人咧！”松爷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钱老爷在上任知县的第二年，就被县丞做了个“美人计”的局，因此被罢黜回乡。在狼多肉少的时代，能熬死自己的上司是一种福气，县丞本想着能接替在酒席上猝死的知县，银票递上去了，礼也没少给，谁料半路杀出了钱家权这位裤腰更粗给朝廷送银子的财神爷。

钱老爷虽对官场世故保持警惕，但也难免疏忽大意，他完全没有政治基础，就只好接着用上一任留下的班底。他经常把那个爱替他分担工作的县丞当作自己的使唤下人，终于在一日酒醉正酣之际，跟县丞在家饮酒时，被做了美人计的局，推推搡搡的县丞夫妻二人进到了钱老爷的房间里，灭了烛火后，县丞踮着脚独自溜出，顺便带上了钱老爷的房门。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县衙，直隶省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