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可怜与可恨（1/2）

皇后穿着沉重的朝服，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她勉强挪动到坐榻上，大口喘着气，显然之前的一番动作让她很是费力。

皇帝沉声道：“皇后，你做的许多事，朕都知晓得明白。只是有一件事，朕至今疑惑，当年……大阿哥的死，你之所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皇后本以为他会怒斥自己插手御前、使宫女邀宠的事，没想到他第一件问的竟然还是那件事！那件……让诚妃和疯妇一般追着自己不放的事。

皇后笑得更加惨然了，“原来皇上从当年皇长子夭折就开始怀疑臣妾了。是，臣妾是讨厌刘佳氏、讨厌贵妃，臣妾讨厌每一个您极度宠爱和看重的女人。”

“但是那个孩子……臣妾当年召请太医，是因为臣妾也有小产之嫌，大阿哥虽然垂危，但当时太医说还有时日，臣妾也没有多想，谁知第二日就说大阿哥薨逝。

诚妃那个贱妇和疯了一样上来追打臣妾，您竟然也没有处罚她。臣妾深恨，但臣妾知道您冷落了臣妾，便更是什么也不能做了。只是臣妾还有一问，既然……您怀疑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今日……臣妾快要死了，您才来问臣妾?为什么？”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歇斯底里，让只有她和皇帝二人的景仁宫更加阴森。

永琰皱了皱眉，看着皇后道：“朕的确怀疑此事，可是无凭无据，你是朕的元妻，又有绵宁和宜尔哈的情分在，更有皇室的颜面在，朕不能也不愿问你。”

“若是真的说出此事，朕与你的夫妻情分在王府时就没有了。”

皇后怔怔地看着永琰，眼里流下了两行清泪。“臣妾与皇上夫妻十数载，难道就只有靠着嫡妻的名分和子嗣才有的情分吗？”

永琰不大明白皇后的话，但他该说的事还是要说完：“若是你自此之后摆正身份，做好你的嫡福晋和皇后，朕对你也会一如往昔。诚妃失子痛心，也有不当之处，但朕不能重罚她。”

“可是皇后”，皇帝的语气这时已经有了浓浓的失望，“后来你是怎么做的，把王佳氏献给朕，却又嫉妒她受宠，在她怀孕时挑唆以致六公主早夭。

四公主和贵妃母女对你从未有过不敬，你却只因嫉妒就指使赵氏下药毒害，若不是上天庇佑，四公主只怕生出来便没有了。朕登基就以你为后，你却听信谣言，指使人给朕下药，妄图博得’看重‘。朕有时实在不知，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正妻，如何越做越糊涂？”

“原来这些事您也都知道……是啊……什么事能瞒得过您呢？臣妾景慕陛下，因而嫉妒，做出了许多糊涂事，如今臣妾将死，也算担着这些过错了。

只是等臣妾死了，贵妃怕就是继后了吧。臣妾有时想想……真是造化弄人……”皇后说的话越来越奇怪，也越来越没有顾忌。永琰听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

“皇后，当年你嫁给朕时，也算贤良淑德之人，日后你所求表象亦是如此。朕会赐你’孝淑‘二字，也算全了朕与你最后的恩情。”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皇后瘫倒在地，突然十分放肆地笑了起来，连袁嬷嬷从外面进来扶她都没有感觉到。

“娘娘，地上凉，您可不能久坐啊。”袁嬷嬷在一旁劝说，皇后仍然在笑。

她的声音里有一股讽刺：“嬷嬷，你说多可笑啊，我不过是说了句继后的话，皇上就恼羞成怒了。怕是人人都能看出他对贵妃的情谊，只有他自己不知晓吧。”

“可惜啊，我把钮祜禄氏看得透透的，她从来都没有爱过皇上，她从来擅长的都是明哲保身。如此，我的恩怨到了皇上身上，他的所求也是一样不可得啊！”

皇后仿佛自己有了什么天大的欢喜事，把一旁的袁嬷嬷都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皇后自己精疲力竭了，这才上了床昏昏沉沉地睡去。

皇帝走到了御花园附近，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着今夜明朗的天空与皎洁的月光，突然问常永贵——当然，他周围也只有常公公一个人。

“常永贵，你觉得皇后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当年在王府时，她也算贤惠知礼，如今为何成了这副样子？”

常永贵此时觉得皇帝问他的每一个问题都是要掉脑袋的问题。皇后娘娘就算再有过失，也不是自己一个奴才能说什么的啊。皇上这明显是怅惘迷茫，才问他话，可是……这也不能不答啊。

常公公在心里飞速琢磨了一阵，然后谨慎地答道：“皇上，皇后娘娘毕竟也有爱恨嗔痴、喜怒哀乐，况且人也是会变的。”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说话谨慎，滴水不漏。这太监总管倒是没有白当。”

说罢大步向前走去，常永贵连忙躬身跟上。刚走近一点，就听到皇帝低低的一声叹息，在风中几乎不可闻：“喜塔腊氏，是可怜……亦可恨啊。”

常公公再次打了个啰嗦，在心中默念“我什么都没听见”，念了一百遍，才敢在皇帝跟前抬头。

主仆二人各有心事，一个是惆怅，一个是害怕，踏着夜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