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海（2/3）

你发话了，你是……总兵，你忘啦？”

李长庚整顿了一下神情，对众人喊道：“护送英吉利大使结束，扳梢回航！”

杨海立刻附声道：“扳梢回航！”

众海勇才稀稀拉拉散开，两个椗手懒懒散散地起锚，几个缭手说笑着调整桅杆，拉动揽绳，伸展船帆。桅杆调整就位后，一个斗手，手脚倒是利索，拽着揽绳，踩着桅杆上的脚梯，如猴子一般蹭蹭蹭地上了桅杆高处的望斗，手搭凉棚朝其他船只喊话：“扳梢回航喽！”

柁楼内，扳梢打转方向，船尾的小木质舵叶开始摆动，船舷一侧的底部桨眼儿里，伸出十几条船桨来，噗通噗通插入水中，整齐拨动，配合扳梢和舵工，调整船只航向。随着众人的配合，为首的赶缯船拨开水波，缓缓变向。其他船只依次看着前船的花屁股，也开始打舵变向。片刻的功夫，整支船队掉头完成，一侧的船桨收起，风帆鼓动，划开水镜，朝着万里之遥的大清国回航。

这会儿，李长庚扶着船舷，还在远眺马戛尔尼的船队。云海深处，人家早就飘远了，只留下影影绰绰，密密匝匝的白色风帆，像是要和天际的白云融为一体。李长庚回身看大清船队，除了为首的三艘破旧赶缯船外，其他船只更破更小，十几艘小水艍和叭喇唬船，几艘小号同安梭，还有几支内河米艇。三艘赶缯船花屁股后头，甚至还链着一些形如柳叶的独木小威呼（注：满人小渔船），简直就像一队远海渔船。

杨海凑过来朝着李长庚的视线看了一眼，说：“朋远，想……”

杨海话头刚起，见李长庚瞪眼，立刻收住口，一脸的恓惶，赶紧说：“哎呀，我又喊错你名字了，对不起，李长庚，李长庚大人，行了吧。”

“人家的船真好。”李长庚说。

“瞧瞧人家那火炮，得有几百公斤，我琢磨着那一个子儿打过来，能把咱的船打成木头渣。”

李长庚转而哀叹，“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你看看你，又怎么了？你现在是总兵大人，别唉声叹气的，让下面那帮人看了笑话。”

“什么总兵，冒牌货，回到岸上，还不是个水勇白丁。”

杨海神情顿时也有些惆怅，看着船下的微波细浪，突然又喜笑颜开，说：“哎，朋远，哎呀，又喊错了，长庚，我听那夷人最后愣是没给咱那皇帝老儿下跪？”

“又瞎咧咧，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着调，你现在是大清的捕盗。”

“好了好了，知道了，那等上了岸，做回普通水勇，我接着骂他皇帝老儿……不过，朝廷还是挺讲究，让咱送这夷人这么远，这都离着大清国几万里了。”

“阿海，你错了，说是护送，其实是提防……他们来咱大清的时候，有几艘同行的商船被大海盗蔡牵给抢了，走的时候，这才跟咱皇上要的护送，你又不是不知，那蔡牵放话出来，他专抢夷船，得亏蔡牵没来，算是把洋鬼子顺利送走了。”

“管他蔡牵还是菜花呢，我就没明白，那个马啥泥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朝廷连我们自己人都不让出海，他们还想着进来……就是苦了我们打鱼的了，有些人家都卖儿卖女了。”

杨海的话，似乎让李长庚想到了什么。他眼眉低垂思忖了一会儿，继而又昂头看着远处海天一色，一个峥嵘汉子，眼眸里闪过一丝温存。

“哎呀，我不该说这个，又让想起你那个相好的了？她叫啥来着，石香姑？别想了，石香姑现在不知道睡在谁怀里呢，指不定都死了呢。”

李长庚瞪了一眼杨海。

“好了，不说了，我多嘴，朋远，哦，不，长庚……还是你有见地，看朝廷的事儿看得准，我哪儿知道是皇帝老儿为了提防那夷人，你啊，等我们回去了，准能做个真正的总兵大人。”

李长庚卸下一脸的冷凝，恓惶地笑了笑。一阵风吹着船帆鼓起，船体突然荡了一下，两人赶紧抓住船舷。李长庚昂头看了一眼主桅杆上端的大清国红底黄日方旗，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下面人都在说，说这一块儿海经常出事，有鬼，还有海怪出没。”杨海说。

“扯淡。”

“你别不信，大家都说呢，来的时候就有人说。知道吗，当年前朝三宝太监的宝船船队就遇上过，宝船沉没了好几艘，那上面全是宝贝。”

“屁话，那是他们不敢来，编的瞎话，他们就是怕蔡牵瞎编的，才让咱代替官差。”

“反正我信，不过也挺好，要不是那个海盗头子，还有什么大明的鬼船吓唬，咱代谁的官儿去？咱还过了一把官瘾呢，这辈子值了。”

此时一个面黄肌瘦的旗营甲长跑上前来，说道：“大人，可以让哨船先行探路了。”

李长庚看着吊儿郎当的甲长，甲长神情里对他很是不敬。他怒目盯着甲长，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那甲长立刻跑开，呼喊着：“哨船出发。”

船首的旗手打出旗语，旗语船头接船尾，搭着几声“哨船出发”次第传开。

不一会儿功夫，船队之中，一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