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黄雀在后（1/2）

“外头怎么样了？”贾元春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突然出声倒惊着了以为她还在昏睡的抱琴。

“消息一直传不出去，咱们的人也都被拘进了慎刑司，连负责给咱们宫里传膳的都在被拷问。”抱琴没有粉饰太平说些安慰之语，她知道元春要的不是那些，眼下她就是元春的眼耳口手，得帮助元春尽快了解形势。

其实抱琴身上暗处还在隐隐作痛，不过比起那些生死不知的宫人，她这境况已经算是不错了。

“罢了，皇上既让省亲仪仗照旧出宫，便是存了让那毒妇放松警惕尽管下手的心思，连她都被蒙在鼓里，我们又如何能越过皇上传信宫外。”

抱琴听得心惊，“娘娘！”

哪怕心知肚明，也不能说出这样得怨怼之言呐，如今她们凤藻宫的命运可全系于君恩了！和甄贵太妃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如果不能一举扳倒她，都不用太上皇偏袒，单是孝道压在头顶，就足够磋磨元春没个安生。

若是再得不到皇上的庇护，凤藻宫上下焉有好日子过？

“不必害怕，如今皇上愧疚正深，不会计较我伤心之下的‘失言’，”元春露出一个冰冷的苦笑，压低了声音，连抱琴也只能勉强听清，“这孩子本就难以保住，能为君父提供这样难得的机会，也不算是枉来这世上一遭。”

那时元春在宫宴上已经发现安胎药不对劲，正德帝却命宴会和省亲照常进行，为的就是让甄贵太妃放心继续下手，才能露出更多马脚抓住更确凿的证据。

疑罪从无的道理在宫里屡见不鲜，不真的见血焉能引起重视？

果不其然，“安胎药”没奏效，又有省亲仪仗踩上残冰摔了轿辇，再到贾府有人投毒的稀奇事儿，不过那时元春已经昏迷在床不省人事了。

元春摸着肚子，多奇怪呀，其实并没到显怀的时候，可是醒来却觉得腹中陡然空荡荡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她知道用药助孕会对孩子有些妨碍，可宝玉那样健康讨喜，她也就心怀妄想，结果这孩子在腹中两月，一直出血不断。想尽办法保胎，也敌不过甄贵太妃虎视眈眈，更敌不过正德帝黄雀在后，从那样高的凤辇摔下来，健康的胎儿也难以保全，何况她这样的胎像？

而这孩子的亲生父亲坐视妻儿接连遭遇险境，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吩咐贾贵妃的省亲仪仗照旧出宫，因为他知道还不到“惊痛”的时候，宫外还有一场重要的戏没上演。

后妃和皇子的手竟能随意伸到臣子家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是太上皇容忍和保护的极限，若是这样都不能惩治甄贵太妃母子，那么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谁知道就这样放过了身居高位的罪魁祸首，将来会不会是自己飞来横祸？行事都有个限度，至少明面上不能坏了规矩。甄家横行数十年，早就忘记“规矩”两个字怎么写。

这一局是顺水推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正德帝必须拿下。

帝王之爱，不过是刹那间的动摇和牺牲过后的愧疚，她在宫中十数年还看不清吗？她只是没想到正德帝如此心狠，仔细想来也觉得自己真是天真，居然妄想用一个孩子保住贾家的门庭。

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为了他人做嫁衣。这是个必死无疑的可怜的孩子，连亲娘都抱着利用的心思，还有谁会真心为这条生命的逝去伤痛？

元春眼角划过一滴泪，“抱琴，我的孩儿不能白死。”

抱琴含泪抬头，“是，娘娘。”

......

正月里后妃省亲出了投毒的岔子，嗅觉灵敏的就已经收起了手脚不敢妄动，却没想到接下来几个月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风。

投毒案竟从紫薇舍人之后薛家攀咬上后宫的甄贵太妃和六皇子！太上皇态度不明，众人对此噤若寒蝉不敢轻易站队。

可又查出投毒凶手是王子腾之子王仁“引见”给的薛蟠，而薛蟠竟是官府备案过暴毙而亡的“死人”，这下金陵一案当年的主判——如今的兵部大司马贾雨村、薛蟠舅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以及两人背后的四大家族交好勋贵无不牵连在内。

有人倒下才能空出位子，证据确凿的事儿，利益在前谁能不动心？以不怕死的御史庄彦臣为冲锋，朝臣们如闻到肉香的豺狼虎豹，纷纷上去撕咬。

因废太子义忠亲王的倒台而一块儿倒霉的四王八公本就成了爹不亲娘不爱的尴尬存在，有王子腾在前头顶着才站住脚，此时还不发力那就真没了活路了，因此几派撕得天昏地暗。

朝臣们每日出门都不知晚上是否能安然归家，大狱迎来送往热闹非凡。几番争斗起伏，旧勋贵们倒退一步。

最终仇贾、薛蟠判斩立决，薛家三代不得竞选皇商，王子腾停职在家，贾雨村直接一撸到底滚出朝堂，贾政当年为贾雨村作保，虽是贵妃亲父，也被勒令留职查看，归家反省林如海所幸死的早又有功劳在身，没受牵连。

而其他倒霉蛋就没这么好运，王子腾“密友”临安伯在户部和吏部的两个儿子接连查出贪腐受贿，滚回家自己吃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