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话本之末（1/2）

此事之后，顾钦倒也与顾学监热络起来了。

主要是顾钦清楚自己事情做得不地道，心里有愧，总想着能偿还一二。

恰逢顾学监常常伏案夜读，不幸患了痹症，顾钦得知此事后就送了贴敷药去。

顾学监本是将信将疑的，不成想这药竟真管用。

当然，顾钦后来再想起此事时，手心里仍是止不住要捏出把汗来。

他那时年少不通事，故而什么都敢胡来。换作现在，他可不敢随意拿药乱送人。

幸得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其间没出什么岔子，要不然顾钦可是无论如何也原谅不了自己的。

毕竟，连顾钦本人都没想到，那药竟出奇地好用。

方子本是他从一个游医处讨来的，皆因那阵顾阮氏身体不好，顾钦白日里四处拜访名医。

偶然得了这个方子，顾钦想着左右是敷药，不入口总没多大害处，便制了给顾学监送去。

他本是存了弥补的心思，还了这药只图个心安，没想到顾学监为人清正，不肯白用他的药，在顾钦去送第二贴药时，顾学监就摸出了银子。

顾钦哪里好意思收。

几番推辞下来，顾学监就想了个折中的法，他指着自己案上的书册，提出要教顾钦识文写字。

随后，他说了句“你仔细考虑考虑”，就利落地连人带药全赶出了门。

不过，当时的顾钦是没这个心的，他只想着赚银子，再就是找到真正的神医，给顾阮氏调养身子。

被顾学监赶出门后，顾钦理了理衣袖，便打算另寻他法。

百里丹梧倒也和顾钦想的一样，识不识字有什么要紧的？

他不识字，不也照样长得那般好看么。

可偏就在二人回家路过茶肆时，其间恰有个书生在抱怨白梧私塾的束脩高，一年足要纹银十二两。

百里丹梧这么一听，当即惊得瞪圆了眼，脚下是半步也迈不动了。

合着他和顾钦摸黑翻了半年的墙，也就抵别人一个月？

秉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人生理念，百里丹梧硬生生把顾钦拖回到了顾学监家门前。

至此，顾学监便又多了一个关门弟子。

顾钦算半个，百里丹梧是另外半个，因为他们只肯抽空找顾学监学习，毕竟白日里要忙着找大夫、搞银子。

顾学监知道顾家的情况，只得叹息着收下了两人。

学了字总要温习，他俩没钱买书，偏生之前的话本子还剩了些没卖完，于是百里丹梧一合计，这哪能浪费？便拉着顾钦看起了话本子。

就这么一波好几折，两人终于开始学起了字，囫囵识得了诗文，好在他们也不求甚解，对八股取第没什么兴趣，只求别当个目不识文的白丁就成。

而他们手头的那批话本子，也大多是讲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类似于才子佳人、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的话段子。

百里丹梧脑子有病，偏生嘴还极碎，他边看话本子边吐槽，可没少折磨顾钦。

“这什么小姐，莫不是脑袋被锈住了？放着万贯家财不要，去给穷书生洗衣做饭？”

“莫非她是生来不会享福，就喜欢过苦日子？”

顾钦有些无奈，自翻开话本子起，百里丹梧的话就没断过。

两人共看一本话本子，自然挨得极近，百里丹梧这番念叨下来，顾钦只觉得耳中轰鸣作响，里面灌满了百里丹梧的声音，像是住了只极不安分的蚊子。

他头疼道：“你就不能安静些么。”

百里丹梧却脸色突变。

他眼珠一转，思绪不知又飘到何处，再回过神便咬牙切齿冲顾钦道：“你急什么？”

顾钦自觉无辜得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自然是喜欢贵小姐的，可惜，人家却未必看得上你！”

顾钦把那句“你有病吧”给咽了下去，过往经验告诉他，百里丹梧发病时，他是不能惹的，越惹疯得越厉害。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站起了身。

百里丹梧却不依不饶起来，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人走，嘴里还不忘嚷着：“我不过说了那小姐两句，你便气急败坏地要走了么。”

顾钦忍了又忍，直接让他“放手”。

百里丹梧哪里肯松手，就这么和人拉扯起来，一个不小心，蹭到了顾钦小臂的伤上。

眼见顾钦疼得变了脸色，百里丹梧连忙放开手，也顾不上胡搅蛮缠了。

他小心翼翼盯着顾钦，眼里也倏而生了水雾，薄薄一层氤氲着。

“你没事吧。”他小声问着，下意识凑上去看顾钦的伤，却被人一把推开。

于是，百里丹梧的眼泪开始在眼窝中打旋。

顾钦皱着眉，冷声道：“死不了。”

百里丹梧抿了抿唇，无语伦次道：“我错了，顾钦，你不要生气，我往后都不这样了。”

顾钦没理他，兀自转过了身，心底却越发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