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征蓬（1）（1/2）

端详着手中这管尚有柔和油光、近二尺长、黄褐色木质、三个按音孔的汉代胡笳，林筝按捺不住吹奏把玩一番的意趣，极想听听它的音色，却又强行打消了念头，既是要物归原主，自己怎么能沾染呢？遂又将胡笳系在腰侧蹀躞上。

出了甬道，此地正是桑干河流经的朔州，虽不比长安繁华，集市上也一派喧阗，汉人与突厥、鲜卑等民族互市，除却瓜果蔬菜、牛羊鸡鸭、绫罗珠玉，也有皮毛奶酒、骏马宝刀、异族服饰，一路走来目不暇接。

她并未忘记此行目的，临行前褚千城千叮万嘱：“你只随缘而行，若遇人能说出此笳失落在五百年前永宁元年的往事，便可与之。”

“这笳虽与今世所制不同，可在汉代也平平常常，万一它的主人不识呢？”林筝谨慎地问。

“你看那笳尾刻有一团不拘一格的风云纹，边上还有一团飞蓬，不似流行纹样，若这般也不识，他便无缘合浦还珠之喜了。”

“随缘，逝界还真是随缘。”林筝笑道。

话说林筝骨子里刻着尽职尽责，她生怕胡笳无缘遇主，便在一条集市上来回走了个遍，见有人群也钻进去看看，以便使胡笳被更多人瞧见。见无人问询，她低头查看，那风云飞蓬纹分明向外，胡笳上一眼便能看见，怎么会无人问津呢？

冥思之际，她见人们都往一处聚拢，自己也抢步跟上，平素她哪有胆量挤入人群，更不忍挡着他人，也不甘被嫌恶，今日为了差事只得硬着头皮一路叫声“借过”，不顾众人白眼硬是插到人群最前面，只为让自己身上的胡笳更显眼些。

她哪顾得频频喝彩声所为何事，面对众人，抽出胡笳晃了晃，绕行一圈收获的只有厌烦的表情。正一筹莫展时，却听背后有人叫道：“这位头包白巾的娘子，你这般好动，上前配合在下行个幻术可好？”

喧闹声渐退，不须众人都望着自己，林筝也自知说的是她，只得难为情地转身，见前方三寸高、一丈直径的圆台左右边上分立着竹竿，上方各挂着一面麻布幌子，各写着四个浓墨大字——千番幻术，万般解数。

原来是个幻术场。一口大到能装人的拱顶乌木箱旁立着一中年男子，瘦小身量，高挑眉，吊梢眼，鹰钩鼻，瘦黄脸，三绺细髭须，嘴角常带一丝招揽人的笑意。

这位表演的幻人行叉手礼道：“有劳这位娘子上前。”围观人们急着看下去，也纷纷撺掇她上台。

林筝回礼，上前登台，只把胡笳亮在胸前，急于引有缘人现身。

幻人问道：“敢问娘子怎么称呼？”“胡笳！”林筝心里只想着这档事，只顾举起胡笳扫视人群，倒脱口而出了。

众人哄笑，幻人一愣，另一个伴当鸣锣示意开始，众人声歇。

幻人打开箱盖，问道：“胡娘子，你看这箱中有什么？”“空无一物。”林筝低头看罢答道，想不到自己顷刻间改名换姓，不妨碍什么也未做解释。幻人又请前排的诸位上前验看，都说不曾有。

幻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胡娘子请走入箱中，无需害怕，此幻术在下屡试不爽。”

林筝想想已经搅扰众人游兴多时，若不乖巧些面上不好看，便将笳系回蹀躞上，在众目睽睽下迈进箱中蹲下，抬头挤出一个不自在的微笑。

“这位娘子已经坐在箱中了，来与大家招手示意。”见她配合地将手探出箱边挥了挥，幻人又道：“现在合上箱盖。”

“砰”得一声箱盖落下，林筝被这声音一震。众人屏息凝神，不敢眨眼，只待看穿其中门道。

“诸位请看——”幻人胸有成竹地揭开箱盖，众人探头看去，箱内早已空空如也！不禁纷纷喝彩。

幻人满面春风，转头看箱中，却迟疑片刻，又满脸堆笑，向众人叉手相谢。他的伴当端着竹篾盘缓行一圈，围观之人不少撒入铜钱。

“快把那位娘子变回来吧！”有一位妇人说道。“请诸位放心，那位娘子只是被我变到不远处，师门有令同一幻术一天只能行一次，诸位海涵。且看下一个幻术！”幻人应对自如。

在北西南三面环山的腹地之内，是一马平川的田原。广袤的金黄麦田连接着苍翠林野，头顶是湛蓝无纤尘的晴空。

穿过一片屏障似的树林，远眺是连绵的低山丘陵，在绿草如茵的原野上，宽阔的桑干河嵌入其中，波光粼粼地向东流去。绿水上成群鸿鹄相戏，碧空中几行白鹭齐飞，天地间展开了一幅惬意的画卷。

“快走！”林筝被一位身着白袍、秃头的男子拽着，拼尽全力奔跑着。事发突然，她有些迷糊，险些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还在那个大木箱里。

原来，幻人合上箱子那刻，林筝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幻听到 “嘶嘶”异响，不过是一眨眼，自己就置身此处原野之上，被眼前这位像是僧人模样的青年拉着狂奔。

又跑了几百步，林筝回想一番也无头绪，执意停下歇歇。

见她停步，僧人也回头停下看着她，是一位看着高瘦实则筋骨健壮的青年。

他身着一袭修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