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征蓬（4）（1/2）

仿佛一晃眼工夫，自己已置身家中，身边坐着的正是屡次帮自己的天衣仙子，她回眸一笑，让林筝一阵恍惚，又豁然开朗。

有时梦境也是人最清醒之时，将平时思量不出、感悟不到之事悉数理清。但当人有一丝质疑自己在做梦，梦境搭建的一切就变得摇摇欲坠。

林筝匆匆行礼：“神君，你可认识一位叫征蓬的男子？”“确实不知此人。”仙子略一思索道。

林筝脑海混乱地闪现出征蓬说这是他近五百年的名字，摒除杂念又问：“那么你可曾将一支胡笳赠与一位头上无发、项戴琥珀珠串的人？”“确有此事。”

林筝大喜道：“他苦苦寻觅你五百余年，神君可愿为他指明去向，或是带话给他？”见她低语什么，林筝听不真切，预感梦境即将破碎，催促道：“恕我无礼，神君快讲。”“你叫他一路向东，去天……”

“哗”得一声，一樘轩窗倒地，震起一尺来高扬尘。

林筝一下被拉回现实，睁开了眼睛，只觉心惊肉跳，坐起身来还有几分眩晕。心中正追溯前事，征蓬跑来致歉：“恕罪恕罪，这窗槛年久失修，我擦拭竟砸落，吵醒你了。”

林筝想起自己之前还顶着门，如今被换到里面，身下还垫着几块蒲团，猜到是他所为：“多谢照料。你……恢复了？”

“方才受惊了，见谅，”征蓬神色羞赧地安好一扇朱红槛窗，“我在遇到天音前就身属鹙族，自古我们就因相貌丑陋、噬蛇食腐、性情刚猛被视为不祥，多遭捕猎。”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当年她偶然救下我，又得她指点，我于六百年前得道成仙，修行使我样貌大变，心性也沉稳了不少。因为生来无发，人言可畏，我便故作僧人打扮。适才两毒交融，令我化作原形不能动弹，多谢搭救。”

“有缘相见便要互相扶持，我们这般谢来谢去，几时有尽？”林筝站起身来，“我好像也不怎么晕了。”

“不敢居功，我醒来为你医治时，发觉你体内毒已清了九成，好生调养不日就可痊愈，莫非你体质超群？”“不不，”林筝踱步深思，“若非兄台，就是另有人相助，我晕过去好像是有事发生，似乎……是做了个梦？”

“什么梦？”“这才是要紧处！”林筝顿足道，“一般做梦鲜少能记得，尤其是醒得突然，就更记不得了。总觉得是个重要的梦，因此遗憾。”

“苦想未必有结果，不必忧心，我常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梦。”

林筝点了点头，环顾庙内说道：“进来时未曾细看，只记得一狼藉，灰尘扑面，兄台现今收拾得井井有条，面目一新，不枉天音神君相交一场。”

“人间早不记得有济情神君，掌管他们恩怨情仇之事的也换了旁人，百姓可以不供奉她，我却必须要纪念她。”说着他向殿内修葺如新的天音神像上香，又推金山，倒玉柱，虔诚礼拜。

“实不相瞒，天音神君在梦境中屡次救我，理应拜谢。”她也上香叩拜，抬头瞻仰神像时，却看这神像的笑容不及本尊万一。“你们竟然相识？”征蓬这才听她说起。

见她拜完迟迟不起身，还望着神像发怔，征蓬也未发问，良久听她神色迷茫道：“总觉得方才梦里有她。”

“她好像谈及要事，”她转头望着征蓬怅然若失，“我却不记得。”

“你们既然有缘，还会梦中再见，不似我几百年却未得见。若再梦到，你想对她说什么？”征蓬惋惜又羡慕地问。

“自然是告诉她你在找她，问她身在何方，”她毫不犹豫答道，“其实我也只有生死关头才有幸见她，都是在我迷迷糊糊、意识不清时。可能冥冥之中我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不必质疑你们的深情厚谊。”

“多谢盛情，你我萍水相逢，竟对我如此关切，”征蓬感动地说，“不必犯险入梦相问，天地无界，我也长生，何愁与她相逢无期。你如今说她助你，便证明她真的存活于世，我已大喜过望。”

“因你浪迹天涯，恐日后难以传信，不知兄台有甚方法，能让我以后问过她再行告知？”想着自己有望再见天音，林筝还想以后为他指路。

“这颗珠子蕴藏法力，他人难以识破。你有消息可以将其置于掌心告诉我。”征蓬思索片刻，从项珠上轻而易举地取下一颗递给她，仿佛不曾有线串联一般。

“这……这是天音仙子旧物，兄台怎好送给我？”林筝不敢收受。

“既然你说天音多次救你，她定然想看到你安然无恙，这琥珀珠也许能当个护身物。”

“如此宝贵之物，盛情难却，我便收下了。”林筝接过致谢。

“兄台如今要往何方？”“不论南北，无问东西，只顾走去。”征蓬期盼着与天音相会，眼神更加明亮。

二人出了庙门，道声山高水远，相辞而去，征蓬向西，林筝往南。她发觉自从那一夜过后，自己的生活离别多，好像已经活成了界碑，看着行人来去，徒留原地。伤感固然长存，但她欣然遇到这些有情人，与他们共历悲欢，只盼他们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