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七念五劫（1/4）

城中央可供九辇同行的大道上。头戴斗笠，身着墨色绣莲长袍，半边脸戴玄铁面具的男子脚踩泛光青石巨板，好奇地打量着夜下大阳。

“卖粥！卖粥！香喷喷的地瓜麦粥嘞！”临角的简陋粥摊上，发须花白的老叟持大勺，笑眯眯地招呼男子。“这位客官，来碗粥吗？”

男子停下脚步环顾粥摊，声音低沉地问道：“子时过半，老人家的粥还有人买吗？”

老叟咧嘴笑道：“客官是外来的吧，咱大阳不到丑时不歇灯。自然有吃醉的酒客来喝碗粥，压压酒气。”

“哦～那便来一碗。”男子掏出金丝手帕把桌凳擦拭干净，优雅落座，随意将手帕丢弃在地。

老叟活见久，什么千奇百怪的客人没见过。撇撇嘴，麻利地从大铁锅中舀出碗热气腾腾的地瓜麦粥端上前去。

男子凝视缺了点小口的陶碗，犹犹豫豫地拿起汤匙舀进口中。

老叟眯眼靠在脱层皮的柱子上，颤颤巍巍地双手不停轻轻抖动，嘴里哼出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男子觉得有趣，忍不住挪动身子侧耳倾听。

小曲很快哼完。见火势偏弱的老叟抱上堆干柴蹲在灶前。松褶垮塌的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不时露出幸福满足的笑容。

“大阳，真有这般好吗？”男子放下见底的粥碗，忍不住发问。

老叟拍去手上灰尘。翻动锅里的滚粥，盖上竹子编成的竹盖，取来挂在柱上的酒葫芦不由分说地倒了碗递给男子。“喝点，丑时一到便要起潮，不热热身子属实难受。”

“您还没回答在下的问题。”

“有啥可说的，咱寻常百姓家看也看得出来。”老叟用拇指擦去嘴角的酒渍，再喂入嘴中，神情享受地说道：“以前没大阳城的时候，日落之际定起扬尘。漫天的黄沙哟，似刀子般锋利。好不容易捱过去吧，半夜又起湿潮，若不在屋里燃上堆火，赶明早儿起来定是全身湿湿嗒嗒，说不出的难受。”

“苦啊～那时是真的苦。每天遭灾不说，荒野鞑子还三天两头过来劫掠。盼收成不容易，要应对更是难，得算活着，要不踏了黄泉茫茫荒野中落得无人收尸。”

男子浅尝口酒，问道：“既然苦，为何不投关中？”

老叟啐口水，骂骂咧咧道：“去他的关中，论根上咱也是正儿八经的关中人。可又有什么用，那年的九州战乱连绵，好说歹说熬到大殇立国吧，就是等不到来人。咱去投吧，谁要啊，只得回来继续熬。”

“熬就熬吧，熬着熬着便也白了头；盼着盼着总算活出了人样。”

男子三问道：“您家中可还有人丁？”

“原有五个儿子。那年打仗老大去了，这孩子命不好，没俩天死求。老二紧跟着去，抗了大半年没抗过去。老三老四一起去的，那年王爷亲自送回来两具棺椁。”

“哥哥当头为先，小的不甘示弱，也去了。本以为仗快打完他能活下来，谁知道这小子擅自入了陷字营，最后也死了。”

老叟说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嘴里述说的只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五个儿子五具棺，五身血肉五块碑。嘿嘿～要不说咱命贱呢，早个十几二十年，咱这把骨头照样顶上去！”

“如此这般，大阳阵中没人拦过您吗？”男子全身轻微一震，抬手摘下玄铁面具，露出那半似火烧过，完全看不出人样的脸庞。

“拦过，还是武王爷亲自来拦。”老叟愣愣神，继续说道：“得是多大的荣耀啊，能劳烦武王爷亲自登门拜访。咱想过留点香火，想着想着全都给送去了。”

“父子同兵者，子出列，兄弟同兵者，兄留下……三军令前，儿成气，更有胆！五个儿子罢，咱送得起！！！”

“借您的酒，敬您！”男子双手捧碗，毕恭毕敬地行上大礼。

老叟的酒葫芦轻碰碗沿，笑饮而止。

酒尽，男子眸中闪过道寒光，似有似无的杀气避过老叟，覆盖整个粥摊。

数息之后。“谢谢您的粥和酒，还有故事。”男子掏出锭黄金放在桌角，戴好面具转身离开粥摊。

老叟拧好葫芦嘴目送男子离去，嘴里喊道：“客官来了便大阳好好找份营生，千万不要想着搞出点动静，老头子我一百八十个不答应！”

昏暗的井字巷中，残破的灯笼沿路翻滚。借着月色，黑猫窜上房头，姿态优雅地漫起步。蝙蝠从它头顶掠过，惹得它不喜地低声沉叫。

离开粥摊行入此地的男子停下脚步。“都到了吗？”

清香迷神，男子背后突然多了名身材妖娆，紫纱遮面的艳丽女子。纤纤玉手轻抚过男子那半帅气的脸颊，口吐香风，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枉生，你怎会心软？”

“不想杀人。”

艳丽女子拈发挑拨枉生的后颈，指尖勾住他的面具。“你变了哟……”

玄铁面具微解的瞬间，枉生钳住艳丽女子不安分的手，出掌拍其胸口打退数十步。

掩面紫纱缓缓落地，艳丽女子面目变得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