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早雪（1/3）

起风了～

吃饱喝足，领了赏，得了二师兄几句真传的三代弟子们把逍遥峰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师叔们闹出的岔子，关他们什么事儿？劳累一天，出门前紧紧衣服，有说有笑，欢欢喜喜地各回各峰。

热闹不存。

昏暗的寝室中，站在窗前的韩谦修透过圆窗上精雕细琢的花纹仰望黑夜。乌云升起，皎月繁星消失于无；枯树老枝上，夜鹰啼鸣。墙角下，弓着身子的灰猫耐心等待猎物上门……

得意之人何曾失意？

手里攥着个香囊的韩谦修从中倒出几粒干瘪的红豆，放在指尖轻轻揉搓。

启元三年，金陵城下，百花巷中，阴雨绵绵。

两户门对门的人家。

油纸伞下，其中一家三口瞧模样应该是打算出趟远门，大包小包的堆满马车。马非好马，毛色杂黄黯淡无光，体型瘦小，走起路一轻一重，乃是一匹上了年纪的跛马。一个小男孩抓来些枯草喂给跛马，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的人家。

观那一家之主中年男子的模样，不像是贫寒人家。身上的华衣翻起褶皱，绣有有两个补丁。男子眉头紧锁，郁气黑结，似乎遇到了棘手，难以应付之事。

嘎吱一声，对门打开。

门后走出一家三口人，眼圈红通通的小女孩紧紧抓住阿娘的衣角，躲在阿娘身后。

小女孩的父亲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些银子交予那中年男子，“韩兄，此行前去，不知何时相见。我没本事，家里也就只有这么点钱当作路上的盘缠，恕无法援解韩兄眼下之危。”

中年男子没有推辞。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又怎能让男儿轻易舍下傲骨，接受他人之感慨。

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凑到小女孩身前，告别道：“铃儿，我就要和父亲母亲一起走了。说是要去远方，以后有机会带你一起去玩。”

“嗯，铃儿会等修哥哥回来。”含羞的小女孩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倒出几粒红豆，“私塾的先生讲过，有位大诗人说红豆最相思。别看它只是几粒豆子，这可是大诗人诗里的红豆。”

“铃儿啊～小小年纪，知道的真不少。”小男孩身后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弯下腰，掩面轻笑。

小脸蛋羞得红通通的小女孩忙把香囊塞进小男孩手中，躲到母亲身后不愿再露头。

看到这一幕，中年男子叹口气，走过去牵来小男孩，对小女孩的父亲说道：“金兄，你我曾为这两个孩子定下过娃娃亲。如今韩某自恃无颜再提，不如趁着今日，把这门亲事退了吧。孩子年纪小，不会有什么影响，也不会被我韩家所拖累。”

小男孩嘟起嘴，正要反对时，小女孩的父亲伸手搓了搓小男孩的额头，毋庸置疑道：“韩兄说的什么话，金家岂是那种攀炎附势之人家？？此事就此决定，即便要退这门亲事，也得等到修儿弱冠知礼之年亲自上门来退！”

“好！如此说定！”中年男子握紧拳头，朗声道：“你我就此别过，纵使相隔千里情意重！我非忘恩负义之人，亦知你我之情不必多言。日后若是我韩家能够东山再起，他日定让修儿十里红妆娶铃儿！”

“好了，放心大胆的去吧！我等你老韩的酒！”

小女孩的父亲挥挥手，目送小男孩一家离开……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一滴清泪顺着韩谦修的眼角滑落。再吟此诗，脑海中想到的全都是那年离开金陵时，那细雨朦胧中，那天真无邪的面孔。

那日虽未有雪，虽刺骨阴冷，却异常暖和。

再回首，再相见，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往日不可追矣，唯有此诗不变。

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

发丝凌乱的韩谦修收好红豆，贴身藏好香囊，望着窗外的黑暗，心中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定。

归雁湖畔，湖心亭中。

手放在小火炉上烘烤的夫子取下烧开的热水熨壶清酒，抓起几颗花生剥开皮扔进嘴里，微泯口小酒，别提多惬意了。

“今晚的夜色不美，今晚的人儿也不美；依老夫看，今年的雪要来的早，今年的人也该醒了。”

跨步走来的韩谦修面露苦笑，对着夫子的背影作揖行礼。放下手中的君子剑，走到近前替他老人家斟杯酒。“徒儿有愧，直到今日方知何为珍贵。若非今日心痛，又怎明那日金陵城中，秦淮河畔的那句话如何伤人。”

“三千弟子中，老夫愿以为你会是最聪明的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看来聪明过了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夫子一口饮尽杯中酒，闭眼轻捋长须，笑眯眯地指着湖岸躲在角落熟睡的大白鹅，道：“老夫原以为世上唯有你和它最骄傲。可惜它非人，又怎知人事？”

“你倒是真的骄傲，可惜，真正骄傲的人又岂会自省？修儿啊，老夫从不愿困你，亦不愿折了你的傲骨。何为逍遥？真正的逍遥又岂是你游戏人间，取个逍遥峰便能知道的？”

“看看天日，该下雪喽。记得多加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