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宗（四）（1/3）

幻灭宗（四）

徐鹤朗所用的这门传音功法，并不是什么邪门功夫，而是妙乙宗一项初级仙法，不仅高帆会用，连各殿执事也可修习。

这门功法的用途也很日常，妙乙宗的师兄们需要常年管理师弟修习仙术，安排起居，若只用嗓音说话必然受限，就需要声音雄厚，音量高亢，於是便有此一术，名为“宏言咒”。

徐鹤朗作为百全真人首座弟子，当年又值仙门鼎盛时期，要管理的弟子人数过千，所用宏言咒的威力比高帆强了百倍不止。

据传他的声音可以越过十里山坳，从山腰就能直达妙真山各个主殿，而且雄厚威慑，众弟子无敢不从。

虽然他后期离开仙门，但是这门传音功法却没有荒废，甚至被他练到了极致境界。修仙之人不用追求仙法如何广泛，若能专精一术，练到至纯境界，也是神通之技。

他们几人一回到酒坊竹屋，权青实就开始用茶壶往缸中蓄水，待到灌了三口大缸，天色也渐渐黑了。

徐鹤朗安顿好鹤元和綦妄，提着一个灯笼走出来，带着皱纹的脸上浓眉蹙紧，直接问道：“小子，冥酒要多久能做好？”

权青实和白鹤斗法，已经消耗了许多法力，现在驱使这茶壶引水，并不轻松。

他擦擦汗，老实答道：“徐师伯，现在已经能生出酒香，但是放得越久，其中灵力越多。”

“好，那就放上一夜，明早再取。”

徐鹤朗又拍了拍权青实的肩膀：“你师尊此刻昏睡是因为服了我的封脉之药，可以阻碍他体内毒物，现在好好睡觉对他有好处，你不用太担忧。”

因徐鹤朗遁世不出，不问世事，权青实以为他是个冷酷阴沈之人，没想到言谈行止随性豁达，不拘小节，一点长辈的架子也没有，与他说话也不用处处留心，谨小慎微。

他忍不住问道：“徐师伯，我师尊中了什么毒？”

徐鹤朗蹙起眉，搓了搓下巴上的短须：“他这病症实在奇怪，一般毒物只会伤及肉身脏腑，但是不会荼毒经脉，更不会叫他法力尽失，我还需要研究一下才能定论……”

“求师伯把我师尊治好！”

权青实双膝跪地，朝徐鹤朗深深一拜，“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必寻来！”

徐鹤朗把他扶起来，叹气道：“小子，你不知道，他这毒症已有七八年了，拖到此时才来找我，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什么！”

徐鹤朗脸色沈沈，音调闷闷：“十馀年不见，一见面就想让我将他剖尸验毒，他可真是狠心。”

权青实手上一抖，掉了茶壶。

徐鹤朗疾伸手，稳稳接住，劝解道：“我岂能让他如愿？你多做一些冥酒，稳住他的病情，这样也能助我拖延时间，研制解药。”

事关师尊性命，权青实不敢有一丝懈怠，连连点头：“师伯，我会尽我所能！”

徐鹤朗微微一笑：“好小子，这些法器用起来可不轻松，要消耗许多灵力，你可不要累倒了，你那位朋友伤势不轻，我如今没精力照顾，还要你自己伺候。”

一提到綦妄，权青实就不说话了，下意识低头回避。

徐鹤朗凝目看他，仿佛看出什么似的，笑着问：“我若来晚一点，他就要死在白鹤仙长手中，生死关头，他让你逃，难道你们不是朋友？”

权青实拉着袖子挡住手腕的刻印。

若说是朋友，他一个妙乙宗道士怎能与妖怪为伍？若说不是朋友，綦妄又为他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

权青实抿抿嘴，小声说：“说是朋友确实不妥，他曾多次救我性命，为我受伤中毒……他是我的恩人。”

“妖魔舍身救你，法器为你驱使，你小子身上机缘倒是不少。”

初次相识，徐鹤朗不指望权青实能说多少实情，撂下这么一句就不再逼问。

他把茶壶放到权青实手中：“这次你可拿稳，别把法器摔坏，我回去找些药材，明早过来。”

一听他要走，权青实连忙问道：“师伯，我们住在这里，可有什么禁忌？”

这毕竟是白鹤的屋子，万一它半夜回来，又因什么理由要杀人，到时候无人能抵。

徐鹤朗哈哈一笑，大步向外走去：“你且放心住着，白鹤仙长若真想杀你，又怎会特意让你住在这里。”

他回头压低声音：“而且它方才已经来过了。”

那白鹤何时回来了？权青实吃惊，他对此一点察觉也没有。

徐鹤朗骑上大黑牛，不用挥鞭，黑牛就悠闲迈步，消失在夜色尽头。

……

熬到半夜，权青实终於填满十个酒缸，此时小院里漫着浓郁酒香，闻着便有几分醉意。

他撑着精神，到东边卧房看看熟睡的师尊，随后在一间小屋里找到了綦妄。

綦妄躺在简陋的木床上，仰面朝天，左臂缠着一圈棉布，里面以竹板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