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灭宗（四）（2/3）

床角点着细烛，光晕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划出一片柔软的虚晕，紧闭的眼睛隐去平日神彩，浮现出沈重的病色。

权青实的视线像被一股力量拉住，根本挪不开。

他正出神，忽然腰上一紧，眼前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搂在床上。

“放开我！”

綦妄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哎，好疼啊……”

权青实收了反抗，垂着眼帘嘟囔：“骨头断了还不老实，还装睡……”

“我没装，真睡了，但你身上酒味这么重，一过来我就醒了，不行吗？”

綦妄并不睁眼，掌心按住他的背，把人锁在怀里：“你这好徒弟心里全是你师尊，可算得空来看看我了。”

权青实侧身挨着他，“方才徐师伯在这里，我要是过来，被他看见不好……”

綦妄不乐意了：“我知道你脸皮薄，但是这帮老东西什么没见过？仙门道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们说不定比你开窍要早，你能不能别老想着他们，先惦记惦记我！”

权青实想反驳，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举起手，“你快点把刻印解开，下次要再敢这样对我，我就……”

綦妄握住他的手腕，指腹在薄薄皮肤上慢慢摩擦，抹除刻印：“说啊，你就把我怎么样？”

权青实闷了半天，埋着脸说：“我打不过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綦妄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笑得忘情，牵动了肋骨的伤，立刻疼得倒抽凉气。

权青实撑起身，想释放一缕灵气覆在伤口，可他的灵气早都被造酒用光了。

“本来想带你到这养病，反倒害你又受了伤，都怪我……不该惹那只白鹤……”

“这点小伤算个什么，也值得你这么当真。”

“小伤？那白鹤厉害得很，连徐师伯都要称它一声仙长，要是今天徐师伯没来，你可知道会怎么样！”

綦妄把人搂紧：“还能怎么样，等你跑了，我也会跑，难道傻傻等着被它打死？”

权青实说不出心中感受，各种感情搅在一起，苦涩又感动。

在路上綦妄吹点冷风都一脸委屈，非要贴过来摸摸抱抱，这时候重伤卧床，反倒故意摆出一副轻松无碍的样子。

“綦妄，你能不能答应我，下次再遇见那白鹤仙长，千万别与它硬碰，不要再为我冒险。”

綦妄一歪头，瞪起眼睛：“说的什么蠢话，你是我的，当然要我护着！”

他说得咬牙切齿，“如今我是毒煞未除才让它占了上风，等我恢覆过来就把它羽毛都拔光，让它变成一只秃毛鸡！”

权青实赶紧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胡说八道，生怕那只白鹤听了去。

“我去给你取点冥酒，你配合着心法修炼，尽快消除毒煞。”

綦妄伸长胳膊，捉着腰带拽他回来。

烛火偏偏在此刻熄灭，房间陷入一团幽暗。

“抱抱。”

他几次三番出手救人，早就破了修仙戒条，现在神骨染毒，恢覆之日遥遥无期，十年登仙已经无望，但是他并不后悔。

他只求困於尘世的日子里权青实能与他作伴，三十年，五十年，似乎都没有从前那么难熬。

綦妄偏头贴过去，“你也抱抱我啊。”

权青实咬着嘴唇，没有动作。

一只大手轻轻抚弄着他后颈散落的头发，那只手并没用力，权青实却不由自主地靠近，听着蓬勃心跳，他感觉自己像一条小鱼，落入满是綦妄气息的波涛之中。

……

黎明时分，一道黑影进了门。

黑影迅速行到床前，伸出手，点中权青实后背穴道。

权青实还睡在綦妄怀里，似乎对此遭遇无知无觉。

鹤元站在床边，轻声质问：“……我不是让你带他走吗？你们怎么还是跟进来了？”

綦妄虽醒，却因有伤在身，未能动作，“你这好徒弟什么性子，你不清楚？他铁了心要来寻你，我怎么带他走？”

鹤元气愤：“这个时候你倒成了正人君子？你不会把他拍晕了，迷晕了，扛着带出去？做妖怪总得做点出格的事！”

綦妄瞪他一眼：“我是妖怪就要被你利用？若是强掳了他，他肯定会恨我，最后还不是乖乖回来找你？你少在那里算计！”

鹤元：“人生自是有情痴，他那点恨你都受不住，还谈什么不肯放手？今日他心中动摇，你不赶快趁机离开，还等什么？这回知道了我的病情，他更是不肯走了！”

这话不是劝诫，而是怂恿，分明把綦妄当成了“同夥”。

綦妄满心疑惑，“你是真的要把他交给我，不是想图什么好处？”

鹤元气得一甩袖子：“我一个将死之人能图你什么好处？”

他重新用围巾遮住毁容的脸：“你能把百炼枢心咒练上七天七夜，心性坚韧，常人不及，虽然倨傲无礼却一直没有暗算，也算良善妖魔，我把他托给你，你千万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