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真相（2/2）

中本该呈现的一切，并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情绪波动停滞分毫。破碎的画面都在继续，虽然并不完整，但每个场面都直击他的要害。

於是，师晚怜看见他亲自化身巫师“九临”，满怀心机地救下她，接近她。

她看见帝清那场历劫，她化身所谓的长乐公主，而夜九渊穿到顾晏身上，企图搅动风云。

她看见夜九渊与玉辞舟密谋，要引她深夜来到幽冥林会见夜皇子，由此引发众仙误解，认为她是夜族细作。

她看见帝清不顾一切地要去为她查明真相，还她清白。而夜九渊将帝清困在幻境中，无情烧毁了帝清留给她的信笺。

她看见“九临”亲自来天牢内逼迫她，被她识破了真正的身份。在她绝望的呼唤中，夜九渊毫不留情地屠杀天牢侍卫，坐实了她勾结夜族的罪名，几乎要逼死她。

而他再次与玉辞舟密谋，让玉辞舟化作帝清的模样，亲自对她判下诛仙死罪。在她走投无路之际，他趁机带走了她，如愿将她同血池花融合。

最后……他施加同今日一般的忘忧术，抹去她脑海中所有有关“九临”的记忆，抹去她对他的仇恨，将她引入又一场骗局。

过去所有不为人知的真相，就这般完全暴露出来。师晚怜艰难地接受这些，过去的记忆随着这些画面隐隐浮现，错杂交织，令她头痛欲裂。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诛仙台上要她死的从来不是帝清，她变成如今这般满手罪恶，从来都是夜九渊的步步谋划。

背叛她，欺骗她的，从来都是夜九渊！

记忆之境终於结束，寝殿之景渐而清晰，血色的烛火扑朔迷离，宛如一身红衣在二人之间凌乱狂舞。

夜九渊望入她的双眸，喉口艰涩地滑动一瞬，似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哽了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此刻无比的清楚，他与师晚怜最后仅剩的情谊，都在这一刻尽数碎裂，化为齑粉了。

深夜寂寂，他们几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须臾后，师晚怜看着夜九渊，先开了口：“夜九渊……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欺骗和背叛。”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尾调亦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似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和愤怒。

“是……”夜九渊错开视线，将自己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是，我曾欺骗了你许久许久，是我不好。晚怜，我是背负深仇大恨的人，既然选择不惜一切地去覆仇，去谋划，便势必要放弃一些东西。”

师晚怜轻笑：“所以，你选择放弃我。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

夜九渊慌乱地摇头：“不是的……晚怜，我曾经对你做了许多许多的错事，可我是真的爱你，你都看得见，对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来偿还……无论是什么……！”

师晚怜缓缓阖眸，神情覆杂，似有万千情绪纠缠。

她极轻地叹息一声，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语气很冷，没有夹杂一丝感情：

“如果说，你对我的好，就是为了拿我当作颠覆三界的棋子，把我当死物一样锁在你对身边，我并不觉得这可以称之为爱。”

“夜九渊，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话音落下，夜九渊陡然心悸。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上至下浇了个透彻。

师晚怜说完这句话，似是再也不想同他待在一处，拢了拢外衣，转身便要离去。

夜九渊见势，慌乱地拽住她的衣袂，不住地解释道：“不是的……师晚怜，不是这样的……”

却听她缓声开口道：“夜九渊，你知道么，这些日子你待我如此好，差一点……我差一点就要爱上你了，就差那么一点……”

停顿一瞬，叹息道：“可是啊，一个人的爱，若夹杂了算计丶欺骗丶利用，便什么都不是了。”

夜九渊听了这句话，顿觉心上压下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仿佛巨石骤然崩开，连同他的心也四分五裂。

师晚怜说……她曾差一点，就真的喜欢上他了。

就差那么一点。

如果没有他的算计，没有那么多次利用！

巨大的痛苦涌入四肢百骸，几乎将他淹没其中。他大脑一片恍惚，连同拽紧她的力道也一并松了下来。

寒风呼啸，穿过窗户涌入殿内，吹卷起二人交织的衣袂，师晚怜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她使力将衣袂从他手中挣脱，不管不顾地推开殿门，朝夜幕黑暗中走去。

只留下极其刺痛的一句话：“夜九渊，我情愿从未来过鬼界，从未认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