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法国的雪（1/2）

沈煜坤挣开那些人的束缚，气势汹汹的与顾南谨握了一下手，闷声说一句：“你好。”

话落便甩袖朝自己屋子走去。那位英国小工头怒瞪着他远去的背影，粗咧咧的骂了声洋文。顾南谨闻言，微笑着走过去说了几句话，那人的声音弱了下来，最后只闷声低头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孙长贵问：“顾大夫，那个洋鬼子说的什么啊？”

“没什么。”顾南谨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找来这里的队长打听近来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和冻伤的病人在哪里，打探清楚之后便领着自己的带来医疗部队去治病救人了。

孙长贵到沈煜坤那屋子去找他时，却寻不见他。稍一打听才知道，他闯到了法军的指挥所去了，当下他连忙撒着腿跑过去，唯恐这位激进的沈翻译得罪人，或是受到什么伤害。

然，还未等他冲过去时，便见顾南谨一手拽着沈煜坤往劳工社营这边走，他听见沈煜坤一路走一路喊：“怕他们做什么？还能不能尊重人了？我们当初签订的协议第一条便是人身平等，如今呢？他们就当我们不是人了吗？难道中国人天生就比他们弱一等吗？凭什么！”

“沈煜坤，够了！”这是顾南谨少有的几次发脾气，孙长贵远远的望着忽觉心惊肉跳，斯文人发起脾气来，可比壮汉来的吓人。

沈煜坤被他吼怔了，愣愣的站在原地。顾南谨话一出口，便知自己语气重了些，他沉默着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沈煜坤忽的落下泪来，堂堂七尺男儿，掉血掉肉不掉泪，这一刻却哭崩溃。没有人知道他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难熬的不是缺衣少食的生活，也不是极度严寒的巴黎，而是被人蔑视的无助感。

在那一刻，他深切的意思到，中国对这些国家而言只是一个地图上的名字。他哭了，是忽然间觉得他满怀一腔热血的希望正在被巴黎的风雪一点点侵蚀。

没有人能接受希望在自己面前渐渐变成绝望的无助和痛苦。顾南谨捏着他的肩膀，沉声道：“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当一件事坏到不能再坏的时候，就会慢慢好起来，我们都要对未来有信心对不对。”

那一年，是沈煜坤在巴黎渡过的少有一个有些暖意的寒冬。

说到这里，沈煜坤忽然沉默下来，不知不觉又忽然红了眼眶，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历历在目。顾南笙走到他跟前道：“我能不能问你，那个人究竟与孙长贵说了什么？”

沈煜坤深呼吸道：“想知道？”

顾南笙沉重的点点头。

“他说，中国人不配进他们的厕所。”这一句话一说出口，沈煜坤浑身战栗着，他是个骄傲的人，直到那一刻才明白，若是有一天国无法骄傲，那么炎黄子孙谈何骄傲？谈何尊严？很多人都说他傻，其实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傻，生而为人，若是不能堂堂正正的为这个满目苍夷的国家做些什么，那么有何意义？救国救民，这是他生来便该走的道，他觉得这是上天赋予他的使命。

顾南笙沉默着，她被沈煜坤身上那股书生意气威慑住了，一瞬间沉默着不知道该去说什么。

“所以，顾南笙说了这么多，你明白我想要跟你说什么了吗？”沈煜坤转身，直直的逼视着顾南笙的眼睛。

她颤颤道：“我……我不知道。”

“顾南笙，你不可以逃避。”他掷地有声道。

顾南笙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无比清明的眼睛，黑眸白瞳间全是少年正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这一双眼睛下无所遁形了。

顾南笙说：“我只是个小女子，我做不到像你一样胸怀家国，胸怀天下，我的心很小，我只能装下一个家，一个我爱的人，若是有可能的话，以后还会有我的孩子，除此之外，原谅我做不到像你一样慷慨激昂。”

沈煜坤微微一笑：“我就想问你，你以后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顾南笙抬眸定定的望着墙壁上的画作，喃喃道：“我想成为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去画画的人。”

“你可以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不甘于命运和时代，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碌碌无为的人要比你这样目标明朗的人多得多。”

顾南笙这句话一落下，却让沈煜坤沉默了。良久后，他沉声道：“我知道，但是总有一天我会叫醒他们的，就比如我也会叫醒你一样。”

话已至此，两人忽而抬头怔怔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半响后，他们相视一笑，先前的沉重和浓重的火药味正在慢慢散去，沈煜坤说，说了这么多也累了，我们去吃饭吧。

顾南笙点点头，跟着沈煜坤往外走去。经过刚刚那么一次开门见山的谈过一次之后，他们两个人忽然有种熟悉感孕育而生。

沈煜坤带着顾南笙走过几条小巷，而后在一家由四合院改造而成的院子里吃饭。院前，种有海棠花树，残红满地。顾南笙从这走过，校服裙摆带起的风，微微掠起一地落花。

天边黑云积攒越来越浓厚，眼看就要下起雨来。顾南笙与沈煜坤都不知道就在他们一道迈进饭馆时，林芊意从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