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1/2）

第二十九章

马车一路不停不休，约莫到天亮，才有人打开厚门板，往里塞了个干面馒头，冬姝被光刺的睁不开眼睛，背过头眯眼才看见，马车里挨挨挤挤有五六个姑娘，都被捆住手脚。

七宝与南栀就在格板旁坐着，依稀认出冬姝，笑着哭着眼泪来，没敢把郡主喊出声。

丢馒头的是个黑脸汉子，粗声粗气道，“不想饿死就吃，别指望路上有别的东西能填饱肚子。”

冬姝腹中空空，黑面馒头硬的跟石头疙瘩一样，她捧在手里许久，下不了口，待听见马车里其他人干巴巴的咀嚼声时，终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强忍着恶心咽下去，心里发苦，不知道这马车要走到何时才能停一停。

啃干面的小姑娘看了她两眼，“你叫什么？我叫梨兰，到了红窟咱们也算是个伴儿了，不晓得那边的男人跟京城的有什么差别，好不好伺候。”

冬姝突然意识到这个红窟约莫就是在西塞的窑子。

“这马车中途不会停吗？”她捏着馒头问。

“应当会停的。”梨兰掐下一团面塞进嘴里，“你可别想着能逃回去，咱们出汴京已经一天一夜了，要是被屠四捉住，腿都要打断的”

冬姝想起刚才看见的那黑脸汉子的身形，一拳下来估计半条命都要送了。

她吃了几口干面馒头，觉得嘴干眼涩想喝两口水，马车却似遥遥无休般晃晃悠悠。冬姝闭了闭眼，把馒头抱在手心，也不想再说话。

这一闭眼就又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馒头里头掺了什么，她醒来又是夜里，四周黑黢黢的，只听得见轻微的鼾声。

马车晃荡的厉害，像是行在石子山道上，一路颠簸不平。

她趴在马车壁板上，从木头未钉死的缝隙往外看，倒不是全然黑团团的什么都看不清，远边天际的月色把树林的清影照了一地。

冬姝撑着手想要坐起身，把脸贴的更近一些，才支起左边身子，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静下来，不敢再动。

一路像是只有屠四一人赶车，说话这人像是中途上来的，压低了嗓子，“货没少？”

屠四驾着马，低声道：“您交给我的人一个没少。”

“那就好。”说话的人顿了顿，继续，“这一笔干好了，把少爷送到红窟，里面有几个干净姑娘，你随便挑。”

屠四便不甚顾忌的哈哈笑起来，“那就请黑将军放心，我屠四东西闯荡几十年，保证岑少爷这一路顺顺当当的。”

黑将军和岑少爷？

冬姝确定了先前的推断，岑家确实以假充真，汴京城中诸多酒馆原本就暗藏岑家棋子，与其畏缩被动受众人鞭笞，不如众目睽睽之下用一个与岑启松相似的人，由岑枢密使亲自押进大佬。实则调转众人视线，把岑启松在路上转移。

西塞边疆多是岑家的势力，岑启松改名换姓继续生活，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实现的。

冬姝用手肘撑起身子坐直，面上平静，心跳却愈发急速。

如今她是以泥附面，浑身脏兮兮看不出容色，若真的到了西北，便是再也藏不住，只能容人践踏。

她不能落在岑家手里。

“岑少爷一事，现在如何都和你脱不开关系了，屠四。”黑将军沈沈笑了一声，“你是跑道儿的人，知道规矩，没有白赚一笔就能干干净净脱身，这张嘴你可得守住了。”

“诶唷，黑将军，俺是老实人，从前就是做个杀猪营生的。”他嘿嘿笑道：“您知道，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身家性命都在您手上，我昧几斤几两的猪肉钱，也不敢昧您啊，我屠四就指望赚这一笔，带着老母亲从京都搬出来，再寻个地方扎脚给她养养老便是最好不过了。”

冬姝仔细听着他们的说话声，一面把眼睛凑在那条缝隙跟前往外看。

马车飞快转换着外头的树影，渐渐出现一点晕黄的微光，旗帜被风吹得展开，瞬速飘过，一排排土坯矮屋呈现在眼前，屋檐下面吊着一挂大红灯笼，上面写着漆黑墨字，一个驿。

她按捺不住欣喜，多看了几眼，确实是一个简陋的，驻在荒山野岭的驿站。

明显感觉到马车的速度缓下来，屠四喊‘吁’，两声马鞭，就停在了木栅栏跟前。

有人抽马车门板上木栓的声音，冬姝赶忙滑下身子，侧着肩挨在梨兰身旁装作熟睡。

门板哐一声打开，昏暗的光线照进马车内。

冬姝缓慢着呼吸，听外头的动静，却被只鞭子咻的一声抽在了身上。

睡在模板的上的姑娘疼的吓醒，冬姝听见梨兰悄悄往后挪动身子的声音，呼吸越发急促，却无人敢出声喊叫。

立在马车上的是个长襦黑脸的男人，瞧着比屠四还要黑上许多，长得尖嘴鼠眼，左脸一颗黑痣，眼睛像个狼娃子一样，迸射青绿的光。他慢腾腾卷手里的鞭子往腰封的剑柄上盘，哑声道：“想留条命到红窟，待会儿下去就规矩些，我手里的刀子可不爱吃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