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冬至了，想吃汤圆（1/2）

有人说，参天阁，可参天下命数。九龙拱顶悬月垣，二十八宝珠沿轨动，下方正对太极阴阳八卦，记命司在上参步走，记载星轨运行之数。

楼宽千丈，小叶紫檀做柜极地起至顶，格格是书，无有遗漏。台下记书载物者忙的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今日冬至，参天阁员更忙了。

地物局八百里加急报异情。东海有小岛升起，引发海啸，使得东州三十六郡渔船化荒滩。十万渔民葬身海底，百里枯骨归鱼腹。

老人站在参天阁的最高处，披阁主华服，赤足在黄花梨木铺设的地板上走着。他如孩童般走来踏去，有人来报说，阁主，沈长风来了。

他这才收回脚，双目凝视地板，久久未动一下。半响后，他缓缓直起身来：“今日冬至了啊，想吃一碗汤圆了。如若能是芝麻馅的最好。”

身边人再提醒：“大人，沈长风到了。”

他说，让他进来。

一言落，风云起。能勘天命之地，也是天命之地。若此间一子动，蛟龙腾挪欲出海，四方凤凰定乾坤。老者抬首喃喃道：“算了一辈子的命，不信一辈子命，到头来竟也是命。”

很久没有人称呼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大人，纵使是那个稳坐皇极大殿的天下之主，也是喊他大人。如今他立在参天阁的最高处，遥望地上一条中轴线直直往前延伸开去，将三百六十七宫对称分为两半。

琉璃为瓦，白玉为栏，紫檀为地。层层宫殿鳞次栉比而起，天下万万人，能踏此处紫檀地不足千人，可决定那万万人命运的人，却不是天，而是此处的人。活在这里的人，是会傀儡术的人，也是被控制的傀儡。

大家都不是自由人。

老者手按扶栏，叫了一声自己——吕渡。

沈长风走进来，见一礼：“吕祖。”

吕渡能听天下人喊他大人，但独独不让沈长风叫他大人。当日沈长风走入参天阁拜见他时，他端坐高位，说一句：“我多希望，你能不来。”

他跪下来高呼一句，吕祖。

沈长风是天选道人，幼时被吕祖收入山中教养。十岁证道入天象，本能得仙道。可其度不过红颜劫，在他十五岁那年，于林中遇一青衣女子，自此甘愿断仙缘，自请出山，入红尘。

三十六极宫入门难，出山更难。有弟子进山来，百岁未得出山门。只因打不过守山人。沈长风十五岁请愿出山门，孤身过六十六关，败六十六位守山人。

第六十六位守山人是吕渡自己。那时，他七窍出血，残命堪陨。他拦在他面前问：“你们不能终老的。”

他咬牙站起：“谁说的？”

“命说的。”

“我不信了。”一话落，平地起万丈沙尘。吕渡抬步往前走去，与之错身而过时，留下一句：“我希望你不用再回到我跟前来。”

“我也希望不必再到师父跟前碍眼。”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师父了。”

沈长风垂眸盯着那片衣袂，吐字如石的说了两个字吕祖。

后来吕渡看着那只差临门一脚便登天道的沈长风。他忽然想起三月三那日，来山采蘑菇的青衣小姑娘。那是沈长风的命劫，也是三十六极宫的命劫，他想，若当初封山禁其进入就好了……

数载风云过，四季轮流换。当年的青衣小姑娘做了土，吕渡站在参天阁的最高处问沈长风：“你还信命吗？”

沈长风道，不信。

吕渡喃喃道，真好。末了又补一句，长风，你去东海吧。

沈长风不问缘故，只道一句好。

吕渡负手望天际。东海……已经三十多年不敢说这两个字了。

尤记得三十年前，桃花坞中。那时柳云泽刚刚当了父亲，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刚刚落地，皮毛都没展开，红红黑黑，皱巴巴的如个小猴子一般。

柳云泽将其抱在怀中，很是开怀道：“吕渡，看我儿子，这是我儿子！我第一次当人父亲，也不知是否能当好一个父亲……”如此喋喋不休，与往日那个寡言少语的柳坞主判若两人。

当时，他说，琼林兄定然会是个好父亲的。

柳云泽，字琼林。桃花坞第七十九代坞主。

他听着，只说：“我定会好好培养他的。待他开蒙时，将之送到古家学文，学武这项由我亲自教导便是，若他志不在此，我亦不勉强他，天长地久，只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来。”

吕渡越听，面上越过不去。最后，他强撑着开口：“云泽兄，你替兄弟我去一趟东海可好？”

柳云泽还未开口，先前还在襁褓中胎息的孩子竟哇哇啼哭起来。哭声凄厉，骇人。柳云泽哄不住，连忙将之交还给妻子。但刚下地的孩子，却伸出手来拽住他一鬓耳发，柳云泽越是要撒手，他拽的越紧，哭的越凶。

吕渡见之，惊讶道：“此子通天地灵性，造化非凡。”

柳云泽见之，蹙眉道：“想必他不想让我去东海吧。”

吕渡闻言，不敢再言。他来前就卜了一卦，柳云泽东海之行，凶多吉少。柳云泽问：“东海之行，非我不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