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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诏，这就是裕王来到攸城的原因。他阻拦裴恕之追踪齐信，与齐信密谈，全是因为忌惮齐信手里握着的遗诏。

遗诏被盗是隐秘中的隐秘，京师中知晓者寥寥无几。昨夜听闻京师消息，他心意难决，去见杨令英，没想到谈话还未开始，便被杨令英一语将他来攸城的目的挑破了。

裕王记得，昨夜他听闻这句话后，许久没开口。

后来，杨令英又质问道：“王爷，容老夫猜想一番，您是否担心那道遗诏上写的是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名字？”

“杨首辅认为那个出乎意料的名字，会是谁？”裕王淡淡反问。

“王爷心知。如今巽郡王已被证实二十年前就已去世，他的名字当然不可能出现在那道遗诏上。”杨令英忽目光幽深看了看裕王，“即便巽郡王如今在世，他在宫廷之外的世界长大，以圣上之睿智，怎会将一个不知晓前朝内廷之事的人的名字写在那道遗诏上？”

裕王闻言，一刹那间心中迷障全消。从他的皇姑姑长公主赵玢将朱氏别有用心地送到他面前开始，他分明就陷入了皇姑姑针对他而设的圈套中。皇姑姑故意让他认为巽郡王还在世，让他一路追寻巽郡王，让他怀疑父皇是否要找回巽郡王传承皇位……他的皇姑姑当真厉害，只用朱氏一颗棋子，便让他一步步陷入了她精心构织的迷障中。

那一刻，裕王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翻涌得厉害。因杨令英的话，他不由更进一步推测，他的父皇是否早堪破了皇姑姑的意图，又或者是否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看在眼中？包括他来攸城寻遗诏一事？

“王爷，圣上是父亲，但更是国君。”杨令英眉目沉沉道：“您当真以为圣上是顾忌砒衣教和长公主有关的流言，才一直不曾清剿砒衣教吗？”

“那是为何？”裕王不禁脱口而出，到底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不安和在意。

杨令英近乎笃定道：“那是因为圣上知道，他们终会自相争斗，自取灭亡。因为姚若峰放纵了齐信的欲望和野心，他养出了齐信这颗杀子，迟早会遭反噬。”

昨夜，杨令英言止于此。

裕王回神时，裴恕之仍恭谨地行着礼。裕王凝神看了半晌，淡笑着伸手虚扶起裴恕之。随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假若他的父皇当真对京师乃至攸城发生的一切洞察在心，那么，齐信怎么可能偷得到真正的遗诏？

或许被盗的遗诏，包括攸城之行，诚如杨令英所暗示的，都是父皇对他的一场考验。

裴恕之并不知裕王离去时，已为他的攸城之行做了完满的总结。他送别裕王后，立刻和等候在旁的秦谦罗云一起迅速赶往了埠头。

经过一夜的思虑和商讨，“睚眦”决定前往砒衣岛找回叶馗的妹妹。

詹宋元从薛昉口中得知，当日他掳走詹理孙，本来关押在一处秘密宅院，准备静观事态发展。后来，他和砒衣教交易，将詹理孙交给了齐信。詹宋元为寻回詹理孙，也决定与“睚眦”一同前往。

除此之外，萧家船上，还出现一位意外之客，正是文柏。独自一人上船的文柏没向任何人解释她前往砒衣岛的目的，上船后便藏回了舱中。

午时二刻，裴恕之三人到达埠头，商船正式启航。

船行半日，船上始终一片寂静。皆因各人思虑着各自的心事。

待到傍晚，晚霞尽染半边天的时候，裴恕之忽然发现船行前方出现了另一艘航船的影子。

“看来果然就是这条航线。”

其时，就在甲板远眺的萧致话语中难掩欣喜。裴恕之闻言不自觉望向周睚，却见周睚好似附和般点了点头，但没开口。

裴恕之将疑惑藏于心底，再次放目远眺，孰料，情势却突变。不知何时，齐信挟持着姚若峰已站到了另一艘船的船头。萧致看到这等情形，连忙命船夫向齐信的船靠拢。待到两船都能清晰看到对面船上人的面容时，一道裹挟着布条的羽箭被触不及防射到萧家船上。布条上简洁明了地写着，让周睚和裴恕之前往齐信船上，否则必杀姚若峰。

片刻后，周睚和裴恕之乘小船前往。然而，当齐信看到登上船的八人时，不悦毫不掩饰。

“睚眦五人自来一体，你不知晓吗？”宣瑀毫不客气怼道。

齐信这日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缺乏耐心，他回瞪了宣瑀一眼，算是默认了他的话，随后他的目光一一扫过詹宋元和文柏。

詹宋元虽恨不得立刻向齐信逼问詹理孙的下落，但还是忍耐着淡施了一礼。至于文柏，仍旧没开口。

接着，九人间的对峙被姚若峰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所打断。

“咳咳咳——”此起彼伏在船上响起，周睚等人都知道姚若峰已近弥留，却也没想到昨日怒怼杨令英的他，为了活命，会在脏乱不堪的甲板上匍匐着爬向齐信……

“求你，给我五食散……”

姚若峰边爬边向齐信祈求，但齐信看起来始终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