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3/3）

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其实游侠也好，阴兵也好，说到底只是一份工作。用现在的话说，我就是一个打工仔，天道是我们所有人的老板。只不过那时候阴兵的制度还不像现在这般刻板，能允许我们“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而已。我们的日子远比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人要活得自在。

不顾既然是一份工作，那就和任何的工作一样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升迁降职也是在所难免，无论是长官还是同僚，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排挤和猜忌也并不少见。

我本来是长安城中斩杀恶灵最多的阴兵，曾经被授予最高的荣耀，被追授湛卢、巨阙两把神剑。可也因为锋芒太盛，抢了上司的风头，后果……用现在的话说，被调离一线部门。

真正的故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本来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处分很不屑，因为你可以把我调走，但是我的剑和剑术是夺不走的。只要我有一双手，走在哪里我都依然可以斩妖除魔。

不过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调到了阴兵们最为不齿的部门。

普通人可以把阴兵理解成一个大公司的的职员，维护天道是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可天道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从婚丧嫁娶到农时水利，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逃脱不了天道的管辖。

这些职员的位置里，最让人眼红的莫过于我当年干的那种，最让人无奈的莫过于我后来干的这种——红鸾司，主管世间男女的情爱姻缘。

“这是让我去当媒婆么？！”接到调令的时候破口大骂。

“并不是媒婆。红鸾司的男人很少，一般民间会管你这种人叫月老。”传令的同僚板着一张死脸人。

“信不信我现在就用这两把剑送你去投胎？”我愤怒了。

“现在宣布第二条命令。”传令阴兵笑了，“夏天龙需要上交神剑湛卢和巨阙，从此不得佩剑。”

命令对于阴兵来说就是一切，我还没有到要跟整个阴兵部队为敌的地步，只能无奈地把那两把剑上交了。

那个场景，就像电影里被陷害的警察上交佩枪和警徽一样……

于是我就这样被调到了整个阴兵部队中，男人最少的一个部门。

在那里，人世间每一份姻缘都是一根红线。但在人心是世界上最不能琢磨的事物，有些时候那些红线并不随天道所预定的情况发展，有时候断掉了，有时候连到了错误的线轴上，有时候找不到自己该去的方向。我要做的工作，就是修补这些误差，让他们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

委实说，这种事情女人做其实更适合一些。被一群女阴兵包围着并不是每一个男阴兵的梦想，至少不是我的梦想。我要重新站在月光下的凌烟阁顶俯瞰整个长安。

可惜，我现在只能在一群媒婆的包围里过日子，你以为红鸾司是温柔乡么？你错了！去开一次例会你就会思念那些斩杀恶灵的日子，因为无论那些恶灵多么可怕，都不会唠叨到你想拔剑自尽的地步……而且我手上也没有剑了，我只有一卷卷红线。那些红线象征着世人的爱情，脆弱到拿来上吊都不行。

现在我不得不说，其实那群女人是很爱自己的工作的，大家聚在一起的话题基本上都是这些：“张家的公子和李家的小姐究竟在一起没有？”

“棺材铺掌柜怎么还不跟亡妻的妹妹求亲？”

“白马寺的和尚怎么还不跟那个小尼姑私奔呢？”

你现在到菜市场或者居委会，依然能听到这样的谈话。

一般这个时候我都会像一尊泥塑一样呆坐在叽叽喳喳的女人之间，思考着怎样把红线搓成一根能够承担我身体重量的绳子。

我的新上司红娘子总会很敏锐地发现我走神，那是个能震慑住一屋子媒婆的可怕女人！

“夏天龙！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

“罚你今晚缠一千个线轴！”红娘子拍桌怒吼，“下次在走神的话，我就把你跟一头母猪栓在一起！”

我并不在乎这点惩罚，至少可以落个耳根子清静。至于红娘子的威胁，也就是听听罢了，谁都不会放在心上。这倒不是因为红娘子心软，那个女人可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强横可怕。我之所以不能爱上一头母猪，是因为我身为天兵，是没有那根红线的。作为一名天兵，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根空荡荡的线轴。

作为一名天兵，我们注定不能和别人相爱。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后来我曾经问过红娘子这个问题。

“白痴！当然是天道设定好的了！”红娘子捧过酒坛子喝了一大口。

“天道设定好的姻缘也会出错，难道这种错误在我们身上就不会发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