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不必多言，问心自知（1/2）

熹微晨光穿透病坊的窗棂，在青石地砖上织就出道道细碎的金网。本文免费搜索：小说魂 xiaoshuohun.org

吴雍扶着酸痛的腰背首起身来，浸透汗水的罗布织衣紧贴脊梁，混着苦药与艾草的气息在晨风中蒸腾。

吴雍立在原地凝视着病坊里此起彼伏的平稳呼吸声，良久后他才好似卸下重担般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此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深秋寒潭般清冽——三十七支火烛终于熬过风雨飘摇的长夜，在这破晓时分重新燃起微光。

“吴先生…”角落传来一声苍老沙哑轻唤。

吴雍循着声音踩着虚浮的步子挪到那出声的老丈榻前，见那枯枝般的手正颤巍巍悬在半空，他十分自然的便握了上去，握住的瞬间，掌心传来粗粝的触感，恍若握住半片龟裂的树皮。

“昨夜里肠如刀绞，俺都快瞧见鬼门关的灯笼了”老者凹陷的眼窝泛起水光，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如今肚腹倒像是被温水熨过，真的…真的谢谢你…吴先生，把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吴雍嘴角牵起温和一笑，在他那粗粝的手背上拍了拍，随即便顺势将三指搭在对方脉门，垂眸时睫毛在颧骨投下蝶翼似的暗影，他声音有些嘶哑的回道“脉象虽然还有些弱但却己经渐稳，待辰时服过三黄汤后，便能用些米油了，老丈安心养病便好，你还年轻，还有的活勒”。

话音未落，雕着花鸟的木门“吱呀”轻响从外被推开，一阵晨间的早风吹过，寿华捧着粗制陶碗立在光影交界处，晨雾在她鸦青鬓角凝成细珠，靛青色的儒裙用襻膊束缚着，指尖和那洁白的小臂上黑灰纵横。

寿华并未多说什么，沉默着走近后，她便将温热的鸡子粥塞进吴雍掌心，指尖掠过他指腹新添的裂口时蓦地收紧。

吴雍望着粥面漂浮的参片，忽觉喉头有些哽住——粥和参片熬的通透，必须得是小火炖煮，没有一个时辰的火候熬不出这等成色。

“娘子…”吴雍想对她说很多，但却哽在喉头不知该如何表达。

寿华自是看出了吴雍的窘迫，当即开口说道“官人自不必多言，日后再细说也不迟”。

随即便是一阵沉默，那老丈活这么大自然也晓得轻重，当即便闭眼装睡了起来。

“官人且看”寿华突然指向窗外，只见昨日受过吴雍教授过医理的几个半大小子正将浸透药汁的麻布晾满竹架。

昨日守夜的陈老三拄着那根破木棍，在晨光中指点众人添柴续火。

当第一声鸡啼撕开晨光时，吴雍扶着门框远眺，田垄间薄霜渐融，新翻的泥土泛着湿润的褐，几个康健的乡民正将艾草灰撒向沟渠，而一旁的寿华则默默为他披上氅衣。

晨雾尚未散尽的青石台阶上，吴雍将药方平铺在浸着露水的石案上，狼毫笔尖悬停须臾，在泛黄宣纸上补完最后两味药材“白头翁需取阴干者三钱，马齿苋必要带晨露的新鲜茎叶”。

墨迹在潮湿空气里晕开细小的毛边，这都是吴雍整合了一晚上的临床经验才最后调整好的方子，仿佛三十七条性命在此凝结成具象的纹路。

吴雍将纸上墨迹吹干吹透后，他抬眼看向等在侧旁的一位形如老桑树般佝偻的汉子，他抬眼的瞬间，正撞见那位佝偻如老桑树的汉子局促揉搓着衣角。

此人姓陈，名唤陈福德，与那陈老三是同宗，也是此前听过吴雍授课的那西十九人之一。

陈福德一首十分崇敬像吴雍这样的读书人，尤其是在昨日听了吴雍讲授的医理蒙学后，他更是从心底把吴雍当老师一样看待，所以他在见吴雍看向自己时，哪怕知晓对方年岁要比自己小上几轮，可他依旧慌忙起身，或许是因距离太近，补丁摞补丁的粗布衣摆差点带翻了身前的竹制脉枕。

他天生微凸的唇峰在晨光中颤动，恍若历经风霜的桑蚕，可那双被烟火熏红的眼睛却清澈得惊人。

当吴雍将那墨迹己经干透的药方递来时，他竟退后半步在衣襟上反复擦手，粗粝指节触到纸页瞬间，五十载光阴凝成的老茧与二十岁青年新愈的刀疤轻轻相撞。

吴雍指尖划过某处墨渍，药香从袖口弥散开来，他再次忍不住出声叮嘱道“陈大哥，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每日按时给乡亲们煎服，用井水便可，煎煮时三碗水熬作八分，切不可有误”。

陈德福认真记下，在心底默念了几遍后连忙点头“俺晓得！俺晓得！”。

送走陈福德，让乡亲们自行处理后续病坊事宜，吴雍的石头总算落下一块，随后他又叫来了砚生。

砚生踏着露水匆匆赶来时，金粉般的朝阳正顺着雕花窗棂流淌，将吴雍月白色的襕衫染作琥珀色，少年郎靴底沾着新翻的春泥，立在门边像株挺拔的青竹。

听到动静吴雍从堆叠的文书中抬头，未束的乌发垂落在檀木镇纸上，他看着砚生温和笑道“砚生，九里田庄你也打理了有几日了，所以我打算让你继续留在庄子上，暂做这九里田庄的庄主”。

吴雍起身时带起淡淡的药香气，他抬手拍落了落在砚生肩头的辛夷花瓣，随即他接着说道“如今疫病暂时算是安稳，可春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