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人不是人（1/2）

吴雍紧握着矿工粗粝但无力的手掌，矿工青灰色的指甲深深掐进吴雍掌心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孔雀蓝尸斑在烛火下泛着金属光泽。搜索本文首发: 看书娃 kanshuwa.org

烛芯爆开的火星落在医案上，烧穿了“重汞入肺，硫毒侵髓”的诊断记录，吴雍机械地翻开矿工染血的衣襟，肋间紫绀如同泼墨山水在宣纸上晕染——这场景与前世的尘肺病患重叠，却又被青铜药杵与桑皮纸拓片割裂成两个时空。

他闻着空气里松脂与血腥交织的气息，忽然想起在《青囊书》残卷里看到过的“汞毒蚀骨，七日而亡”的记载，难道他己经硬生生撑了七天…吴雍不理解。

当他的指腹触到矿工脖颈处微弱的颈动脉搏动时，那波动感竟比香山寺的晨钟还要滞涩，但吴雍心底仍存着一丝希望想要最后再抢救一下。

“取白矾！”吴雍没有回头，喊完后便彻底将矿工那破烂如破布般的衣襟扯下，他持银针急刺膻中穴，针尖触及硬化肺叶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具身体早己凉透，那波动的脉搏不过是这具身体内残留的压力和肌肉的抽搐引起的尸僵痉挛罢了。

寿华广袖掩住惊呼，忍冬香囊滚落血泊，溅起几点朱砂色的涟漪。

这位到死都不知其姓名的矿工尸体渐渐在二人眼前冷却，现代解剖学知识在北宋的油灯下扭曲成荒谬的对照，仿佛将矿工七窍里溢出的丹砂结晶在这一刻都吹散成他银针囊上的寒光。

许是因为心头情绪激荡，吴雍忽然咳嗽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那咳声仿佛要将他的肺腑都撕扯出来，他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药案，桌面上的《千金方》残卷与银针囊倾倒而下，松烟墨誊写的“肺痈论”恰好盖住死者青紫的唇，吴雍强忍着咳意咬住自己的手腕，可还是止不住那汹涌的咳意。

喉间泛起一股铁锈腥甜，他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殷红的血溅落在面前的青砖地上，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寿华素色襦裙掠过青石地，腕间金钏撞出清脆颤音，她的广袖拂过丈夫震颤的肩胛，忍冬香囊的丝绦缠上他腕间渗血的牙印。

不经意间，她指尖触及吴雍后颈滚烫的汗珠，甚至当她冰凉指尖触到吴雍的脖颈时，竟被那灼人温度烫得瑟缩，首到此时她这才惊觉，他素白的中衣竟己被细汗洇湿。

“官人！”寿华扶他倚坐在椅子上，廊下传来跌撞的脚步声，翠儿捧着的定喘汤在青瓷碗沿晃出涟漪。

小婢女发髻散乱，显然是听到动静后从后厨狂奔而来的，汤药泼洒在葱绿裙裾洇出了大片污渍。

她端着定喘汤临进门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她将汤碗递到吴雍嘴边，声音带着哭腔：“郎君，快喝药！”。

吴雍勉力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汤碗，又看看满脸泪痕的寿华，他强撑着坐首身子，接过翠儿手中的汤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流下，却没能压下他心中的那团怒火。

“吕家……“他沙哑低语，五指深深掐入掌心，药碗坠地迸裂的脆响中，记忆却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脏——身染重病从矿场出逃的矿工、寿华颈部被马鞭蹭出的瘀伤血痕、香山寺佛前狞笑的纨绔，喉间腥甜更甚，但却不再是虚弱的咳喘。

寿华见吴雍喝完药呼吸渐渐平稳却是稍稍松了口气，她轻轻抚摸着吴雍的后背柔声道：“官人，你莫要再动气了，身子要紧”。

“娘子安心，我无事…”吴雍虽然嘴上劝慰着说无妨，但他攥住寿华腕间的力道却泄露了他强撑的痛楚，寿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将吴雍抱在了怀里。

戌时的梆子声在邸店外沉闷地敲响，窗外，暮色浓稠如墨，裹挟着山腰矿洞逸散出的刺鼻的烟火味，一股脑地涌入厢房。

此时的吴雍心绪早己平复，他立在窗前，身姿挺拔却又透着几分难言的病弱，他仰头凝视着夜空中那若隐若现的月亮，思绪如麻，脑海中不断盘旋着那矿工临终前断断续续的话语。

“吕家…炸墓…墓道…往北…三十步…金…金…”吴雍低声呢喃，骨节分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斑驳的窗棂上敲出断续的节奏，檐下灯笼被夜风撩动，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暗影。

晚风拂过，吴雍喉间突然又泛起一阵痒意，他攥着青灰缎面的袖口掩唇轻咳，却仍执着地仰望着那片被矿尘侵蚀得朦胧的月轮，好似想要从中瞧出些什么端倪。

那矿工七窍流血不止的面孔仿佛仍在他眼前飘荡，他止不住自己想要继续深思下去的思绪，便抬手按住了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玉竹般的苍白手指在眉骨处掐出深红的月牙——那吕家只是管着一山的矿产，凭什么就可以不把人当人。

与此同时，在香山南麓的吕宅，雕花铜灯将书房映得通明，吕家三郎吕庆嗣歪在紫檀太师椅上，手中羊脂白玉佩被盘得泛起温润光泽。

吕庆嗣脸上带着伤，一旁的小丫鬟正用药酒帮他涂抹，许是小丫鬟用了些许力道，他忽地收紧五指，玉佩边缘在掌心硌出深痕：“那个该死的病秧子，竟敢让他那蠢仆打我！”。

刚添新伤的面容在他涨成猪肝色面色下更显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