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烧棺窑的新娘》（1/4）

乌岭坳这地方，邪性得很。,狐?恋·文¨学/ .更·新`最′快′山是黑的，土是红的，连吹过山坳的风都带着一股子铁锈混着硫磺的呛人味儿。村子穷得叮当响，唯一的营生，就是山脚下那座终年黑烟滚滚、昼夜不歇的烧棺窑。窑口像个趴伏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吞进去粗糙的薄皮棺材，吐出来漫天飞舞、带着焦糊肉味的纸灰，纷纷扬扬，像下着一场永不停歇的黑雪。村里的男人，大多在窑上当力工，搬尸、烧窑，换几个沾着尸油和烟灰的铜板，勉强糊口。

三年前，我爹也成了窑上的力工。他沉默寡言，一身死力气，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抬尸。从各村运来的无名尸、早夭的孩童、无钱安葬的孤寡，最后都塞进那些刷着劣质黑漆、薄得像层纸的棺材里，由我爹这样的力工，喊着不成调的号子，抬进那吞吐火焰的巨口。他回家时，身上那股子混杂着尸臭、焦糊味和廉价黑漆的刺鼻气味，几天都散不干净。

爹死得突然，也死得窝囊。窑上出了事故，说是窑膛塌了半边，一块烧得通红的窑砖砸下来，正好落在他后脑勺上。抬回来时，整个人都焦糊了半边，后脑勺塌下去一个碗大的坑，黑红粘稠的东西糊满了脖子。窑主扔下几块沾血的银元，说了句“晦气”，扭头就走。娘哭晕过去几次，最后还是咬着牙，求窑上那些平日里一起抬尸的叔伯，好歹给爹打一口薄棺，抬到后山那片专门埋窑工、连草都不长的乱葬岗埋了。

爹一走，家里的顶梁柱彻底塌了。娘本就体弱，经此打击，一病不起，整日咳得撕心裂肺，眼窝深陷下去，看人的眼神都是木的。我是家里的老大，叫栓柱，刚满十六。下面还有个十岁的妹妹，叫丫丫，瘦得像根豆芽菜，胆子小得连黑点的屋子都不敢进。窑上的活，没人愿意让我这半大小子顶替爹的缺，嫌晦气，也嫌力气不够。家里断了炊，米缸早就见了底。

那晚，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捂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下来。娘的咳喘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像破旧的风箱。丫丫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饿得小声啜泣。我蹲在灶膛前，看着里面冰冷的灰烬，胃里像有把钝刀在来回地割。

“柱儿……”娘微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气若游丝。

我连忙起身进去。屋里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娘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一点微弱的光。

“去……去后山……找你爹……”娘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他枕头底下……有东西……能……能换点米……”

我的头皮猛地一炸！后山？乱葬岗？爹的坟？这深更半夜？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嗖地窜了上来，冻得我牙齿都开始打颤。

“娘！那地方……”我声音发干。

“去！”娘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疯狂的尖锐，“你想……看着丫丫……饿死吗？！去！”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丫丫被吓醒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看着娘在黑暗中剧烈起伏的轮廓，听着妹妹无助的哭声，心口像压了一块千斤重的磨盘。后山的邪乎，村里没人不知道。埋的都是窑上横死的人，怨气冲天。白天都少有人敢靠近，更别说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s?o,e¨o\.!i\n!f.o,可……不去？难道真看着娘和妹妹活活饿死？

我咬了咬牙，一股混杂着恐惧、绝望和一丝被逼出来的狠劲冲上头顶。去他娘的！人死卵朝天！我摸黑从灶膛边抄起一把劈柴用的短柄斧头，冰冷的铁疙瘩握在手里，多少给了我一点虚妄的底气。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一股阴冷刺骨、混杂着烧窑特有的硫磺焦糊味和泥土腥气的山风猛地灌了进来，激得我浑身一哆嗦。外面黑得如同浓墨泼洒，远处的山峦只剩下起伏的、吞噬光线的轮廓。我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破袄子，深吸一口气，踏入了无边的黑暗。

路是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坑坑洼洼，布满碎石。脚下的触感冰冷坚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风在耳边呜呜地吹，像无数冤魂在低泣。两旁的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黑黢黢的，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里面藏着无数双窥伺的眼睛。我死死攥着斧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声音震得耳膜生疼。脑子里全是村里老人讲的关于乱葬岗的鬼话：夜里游荡的无头尸，趴在坟头吸人阳气的鬼火，还有那些被烧掉的棺材里爬出来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身上己被冷汗浸透，又被冷风吹干，黏腻腻地贴在皮肉上。终于，一片地势略高的、寸草不生的黑褐色坡地出现在眼前。空气中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和泥土腥气，在这里变得浓烈刺鼻。一座座低矮的土包杂乱无章地散布着，大多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用几块粗糙的山石压着几张早己褪色破烂的黄纸钱，在风中簌簌抖动。这就是窑工的乱葬岗，死气沉沉的坟场。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坟包间摸索。脚下时不时会踢到半埋在土里的碎骨片或者腐烂的棺木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响。每一次声响都让我头皮发麻，全身的肌肉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