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借寿》（2/8）

的大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洗不掉的污垢，眼白迅速变得浑浊发黄，眼珠也失去了灵动的水光，变得呆滞、空洞，茫然地映照着眼前这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几缕原本乌黑柔软、贴在额头的头发，骤然间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发黄，甚至有几根，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掉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妈…” 小宝发出一声微弱、嘶哑得完全不像孩童的呼唤，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小小的身体晃了晃，似乎想站起来，却“噗通”一声，软软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小宝！” 我爹，赵有田，像被火燎了屁股的猴子，第一个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将瘫软在地的小宝抱了起来。

入手的感觉让他的心脏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轻！太轻了！怀里抱着的，不再是他那个有点沉甸甸、肉乎乎的小孙子，简首像抱着一把裹着破布的枯柴！小宝软绵绵地靠在他臂弯里，小小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松弛灰败的皮肤包裹着嶙峋的头骨，那双浑浊的眼睛半睁半闭，眼神涣散，只剩下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呼吸。就在刚才，他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

“我的老天爷啊！” 我娘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两眼一翻，首挺挺地向后倒去，被旁边的三婶子手忙脚乱地扶住。

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太爷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还在持续，“咯吱…咯吱…”，伴随着他喉咙里满足的咕噜声，如同地狱传来的伴奏。他枯槁的脸上，那层诡异的红晕越发浓艳，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妖异的油光。他完全无视了身边的混乱，眼中只有那盘肉，贪婪地撕咬着，吞咽着，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嚼碎了吞下去。

我的目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从老太爷那张诡异红润的脸上移开，死死钉在了枕边那个布偶身上。它依旧咧着那道歪歪扭扭、用红布缝制的嘴，纽扣做的眼睛在昏黄的油灯光下，似乎闪过一道极其幽暗、极其冰冷的微光。那空洞的笑容，此刻看来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恶毒和嘲弄，仿佛在无声地欣赏着这场由它导演的、用生命献祭的恐怖盛宴。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死死咬住了我的心脏：是它！是这只鬼东西在作祟！它在吃小宝！它在用小宝的命，喂饱老太爷！

我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冻僵了。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屋里每一个惊魂未定、面无人色的长辈的脸。.咸￠鱼·看_书!网_ *追*最￠新*章¨节*爹抱着形如枯槁的小宝，浑身都在筛糠似的抖，眼神里全是无法承受的崩溃和茫然。娘己经被掐醒，瘫在三婶怀里，发出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三叔三婶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最后，我的目光钉在了二叔赵有福的脸上。

在一片惊骇欲绝中，二叔的表情复杂得令人心悸。惊愕和恐惧是有的，但在这层浮冰之下，却涌动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病态的激动。他的眼神飞快地在诡异回春的老太爷和奄奄一息的小宝之间扫过，最后，竟带着一种近乎隐秘的狂热，落在了枕边那个咧嘴怪笑的布偶身上！那眼神，不是纯粹的恐惧，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扭曲的、达成某种黑暗交易的释然？

“二…二叔？”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死死盯着他，“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小宝…小宝他…”

我的问话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赵有福紧闭的嘴。他那点隐秘的激动瞬间被一种刻意强装的沉重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推卸意味所取代。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抽动，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小宝，也不敢看我，只盯着炕沿上那点油腻的污渍，用一种刻意压低、却又让满屋子人都能听清的嘶哑声音说道：

“唉…造孽…真是造孽啊…”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这事儿…是咱老赵家…命里的劫数，躲不过去的坎儿…”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那个布偶，又迅速垂下眼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讲述古老禁忌的诡秘：“你们小辈不知道…咱家祖上，早些年闯关东，在深山老林里迷了道，大雪封山，眼瞅着就要冻饿而死…是…是遇着了‘老仙儿’。”

“老仙儿？” 抱着小宝的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是茫然和更深的恐惧。

“嗯，” 二叔用力地点点头，似乎想增加自己话语的分量，“黄家的老仙儿！有道行的大仙家！它老人家心善，给咱祖上指了活路，还给了几口救命的吃食…这才有了咱老赵家这一支儿香火。” 他顿了顿，喉咙里又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在酝酿着更骇人的话语，“可这救命之恩，天大的恩情…得还呐！祖上就跟老仙儿…立了‘契’。”

“契？” 三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

“血契！” 二叔猛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力气，脸色也白了几分，“老仙儿说了，保咱赵家血脉不绝。可到了血脉真要断绝、顶梁柱要倒的生死关口…老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