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画皮匠》（5/8）

头，西肢以一种更加僵硬、更加非人的姿态协调起来，开始朝着村后，朝着那片被浓重黑暗笼罩的乱葬岗，坚定地、一步一步地爬去。动作不快，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不容置疑的执着。每一次肢体与冰冷坚硬的地面接触，都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嚓…嚓…”声，如同索命的咒语，敲打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上。

李瘸子脸上的疯狂和贪婪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源自本能的恐惧。他握着柴刀的手抖得厉害，腰间的臭水碗跟着晃荡。他死死盯着那个在黑暗中僵硬爬行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

“追…追不追？”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腿肚子也在不受控制地打颤。

李瘸子猛地咽了口唾沫，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神剧烈地挣扎。那僵白皮肤的蠕动侵蚀，那非人的爬行姿态，彻底击碎了他之前关于“趁虚而入”、“揭皮夺宝”的狂热幻想。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半吊子“知识”的理解范畴，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

“追…追个屁！”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变了调，“她…她这是‘归窍’！那老邪物在召她回去！现在去…就是送死！撞上‘正主’，十条命都不够填！”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爬行的背影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源。

“那…那怎么办？就看着她…”我看着王丽那怪异的影子在村道的黑暗中越来越远，即将融入村外更浓重的夜色里，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等！”李瘸子咬着牙，眼神闪烁不定，“等她‘归’了窍…等那老邪物…‘合体’…总会…总会有动静！到时候…再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全无，只剩下色厉内荏的恐惧和一丝残存的不甘。

我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僵硬爬行的身影，像一滴墨汁滴入无边的浓墨，彻底消失在通往老坟圈子和断头崖方向的黑暗小路上。王家老母亲的哭声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无助，最终也渐渐弱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那一夜，李家坳无人入眠。每一扇窗户后面，都藏着无数双惊恐窥探的眼睛。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月亮挣扎着从厚重的云层缝隙里透出一点惨淡的微光。

突然！

“呜嗷——！”

一声凄厉、尖锐、完全不似人间任何走兽的嚎叫，猛地从村后断头崖的方向撕裂了死寂的夜空！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暴戾，还有一种…仿佛两块粗糙皮革被巨力强行撕扯开来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凄惨，一声比一声暴怒！声音在山崖间碰撞、回荡，像无数怨鬼在同时尖啸！整个李家坳的空气都在这恐怖的声浪中凝固、颤抖。

李瘸子猛地从藏身的门后窜出来，脸色惨白如纸，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混杂着恐惧和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是它！是那老邪物！听这声儿…不对！它在…在受刑！在挣扎！机会！机会来了！”

他像是被那凄厉的嚎叫刺激得彻底癫狂，完全忘记了之前的退缩，一把抓起地上的褡裢和柴刀，拔腿就朝嚎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宝贝…我的宝贝…是我的了…”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狂惊住了，下意识地想拉住他：“李叔！危险！”

但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力气大得惊人，一把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村外的黑暗里。那癫狂的背影，很快也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断头崖方向的嚎叫声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夹杂着一种更沉闷的、如同重物撞击山石的“砰砰”声，还有树木被巨大力量折断的“咔嚓”脆响。整个山崖仿佛都在那恐怖的力量下呻吟、颤抖。

我站在村口，心脏狂跳，手脚冰凉。李瘸子癫狂的背影和那山崖传来的、非人的痛苦咆哮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去？还是不去？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和犹豫撕扯着我时，另一种声音，极其微弱，却像冰冷的针，穿透了那狂暴的嚎叫，钻进了我的耳朵。

“嚓…嚓…嚓…”

是那种熟悉的、如同砂纸磨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我猛地转头，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村外那条通往断头崖的小路尽头，惨淡的月光勉强勾勒出一个正在爬回来的身影！

是王丽！

她回来了！

依旧是那僵硬、扭曲的西肢着地的爬行姿态。但这一次，她的动作似乎更加…协调？或者说，更加…像一种东西？一种习惯于西肢行走的东西？

她爬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却又异常稳定。她爬过村口，爬上了通往王家院子的土路。月光终于吝啬地洒在了她的身上。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骇到极点的尖叫冲出来。

她的身上，覆盖着大片大片那种僵硬的、惨白的、如同劣质纸扎人偶般的“皮肤”！那东西像是活物，又像是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