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走蛟》（1/7）

连日的暴雨让老河套水位暴涨，浑浊的水面上，村民们惊恐地看到一段段巨大的、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浮木”在浪涛中翻滚。(新#a(完.本,′\神?÷a站μ ^¤+免ˉ费^??阅?读·

更骇人的是，岸边所有的柳树，一夜之间都齐刷刷地向河心方向弯折，如同在跪拜，树皮上渗出暗红的汁液。

村里的老萨满说，一条修炼多年、即将化蛟的柳仙要借助洪水“走蛟”入海。

它需要庞大的“血气”开道，河湾村挡在了它的路上。

柳仙驱使水族袭击村民，制造恐慌和死亡，甚至能短暂操控洪水形成水龙卷吞噬人畜。

老萨满知道，必须献上足够分量的“祭品”才能让它改道或暂时平息。

否则全村将被洪水与怪力夷平。

雨水疯了似的砸下来，把整个世界都泡在一种黏腻、沉重的灰里。天像是漏了个窟窿，没日没夜地倾泻，把老河套灌得肚皮滚圆，浑浊的黄汤子翻涌咆哮，水面漂着烂木头、破草席，还有村里谁家被冲走的鸡笼子，打着旋儿往下游奔。空气里一股子河水腥气混着泥土被泡烂的腐味，吸一口，肺管子都跟着发沉。

河湾村就瘫在河套的大胳膊肘弯里，泥坯房子像一群淋透了的落汤鸡，挤在越来越高的水线边上瑟瑟发抖。这雨下了整整七天了，没个停的意思，村里人心里那根弦，绷得比拉满的弓还紧，再拧一把，怕是就要“嘣”一声断了。

“快看！河里……河里那是啥玩意儿？！”一声破了音的嘶吼撕开雨幕，是守在河堤豁口处的二愣子。他手指头抖得不像话，指着河心翻滚的浊浪。

岸边几个披着破蓑衣的男人立刻凑过去，脖子伸得老长，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

浑浊的黄汤子里，真有好些个巨大的东西在浪里翻滚沉浮。远远看着，像是一截截被洪水卷下来的老树桩子。可谁家的老树桩子会是那样？粗得吓人，上面密密麻麻，覆盖着一层在昏暗天光下泛着青黑幽光的……鳞片！那鳞片巨大，边缘锋利，随着“浮木”的翻滚，鳞片互相刮擦，发出一种让人牙根发酸的、沉闷的“咯…咯…”声，隔着老远，混在哗哗的雨声和水流咆哮里，依旧钻进了岸上人的耳朵。

“我的老天爷……”老支书张满囤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嗖”地窜上去，头皮都炸开了，“这……这他娘的是长虫皮子？得多大的长虫啊？！”

没人能回答他。恐惧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堤岸上这几个人。那“浮木”在浪里时隐时现，偶尔一个翻滚，似乎能瞥见水下更庞大、更令人窒息的模糊轮廓在搅动水底。二愣子腿肚子一软，“噗通”瘫坐在泥水里，裤裆那儿眼见着就湿了一片，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

“回……回去！都回去！”张满囤嗓子眼发干，声音劈了叉，“把人都叫起来！离河边远点！快！”

几个人连滚带爬地往回跑，鞋底子粘着厚厚的黄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软又沉。恐惧像瘟疫一样，比他们的脚步更快地冲进了死气沉沉的河湾村。

恐慌刚刚在湿漉漉的村里蔓延开，又一个更瘆人的发现，像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每个人的脖子。

“树！看……看岸边的柳树！”一个早起想去河边再看看动静的半大小子，连滚带爬地冲回村口，脸白得像刚刷的墙，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

人们涌向村口，望向河岸的方向。只一眼，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岸边那些几十年、上百年的老柳树，一夜之间，全变了样！

它们不再是枝条低垂、随风轻摆的模样。所有的柳树，无一例外，全都齐刷刷地向着汹涌浑浊的河心方向，深深地弯折下去！树干扭出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坚韧的木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树冠几乎要触到水面。那姿态，活脱脱就是一群被无形的、巨大的力量强迫着，朝着河中央那未知的恐怖存在，在行五体投地的大礼！在跪拜！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上，正缓缓地渗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的汁液。那汁液不像树胶，更像是……浓稠的血浆。暗红色在灰暗的雨水中蜿蜒流淌，顺着扭曲的树干往下淌，滴落在泥泞的岸边，晕开一小片一小片刺目的红褐色污迹，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

“树……树流血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怀里的孩子似乎也感到了母亲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哇”一声大哭起来。

“是河里的东西！是它！”有人失声尖叫，“它在逼着老树磕头！它在要咱们的命啊！”

绝望像冰冷的河水，无声地漫上来，淹没了脚踝，膝盖，胸口……最后是头顶。河湾村，被一种非人的、古老的恶意彻底锁死了。

村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比铅块还沉。老河套的咆哮声压过了一切，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那浑浊的黄汤子里翻滚的青黑鳞片，岸边柳树那诡异的跪拜和渗血的树皮，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烫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