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锁龙钉》（3/6）

佛有生命般蠕动，其间夹杂着一些闪烁着幽暗光泽的、破碎的硬物——是鳞片！大大小小，边缘锐利，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绿色或灰黑色，像腐朽的铜钱。

“呕……” 有人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没人敢再去碰那井水。

然而，人是铁，饭是钢，不喝水更是要命。最初的恐惧被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渴压倒。有人开始心存侥幸：“烧开！烧开了总能喝吧？”

于是，家家户户的灶膛重新燃起了火。铁锅里的井水在沸腾，翻滚着浑浊的气泡，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弥漫开来——不仅仅是腥臭，更混合着一种类似铁器生锈的甜腥，还有一种极其细微、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细小指甲刮擦玻璃的“嘶嘶”声，若有若无地从滚开的水里逸散出来。

爹娘也烧了一大锅。水滚了，那怪异的嘶嘶声似乎也消失了。娘舀了一碗，吹了吹，递给我爹。爹的嘴唇干裂出血，他犹豫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最终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他颤抖着手，接过碗，闭上眼睛，猛地灌了一大口下去。

水刚下肚，爹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瞬间涌起一种极其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褪成灰白。他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水，而是滚烫的毒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哑着嗓子说：“……苦……涩得慌……还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味儿……” 但他还是把剩下的水喝光了。

我也喝了。那水的味道难以言喻，滑过喉咙时带着一种粘腻感，除了浓重的腥锈气，确实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仿佛吞咽了河底的淤泥。-4·0¨0!t+x_t?.*c~o￠m,一股冰冷的气流顺着食道滑入胃里，随即又扩散向西肢百骸。我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铜镜，镜背那冰冷的触感似乎微微发烫，像一块冰贴在皮肤上。

变化，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降临。

先是李老西。他是赵老蔫儿的堂弟，拔钉时也离得近，被黑水溅到了一些。仅仅两天后，他的脖子两侧，靠近锁骨的地方，皮肤变得异常粗糙、红肿，像起了严重的癣。他痒得受不了，不停地抓挠。第三天早上，他婆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李老西的脖子上，赫然裂开了两道深红色的、湿漉漉的缝隙！像被粗糙的刀子割开，边缘翻卷着，微微翕动。那分明是……鳃裂！

紧接着，更多诡异的变化在村民身上显现。王寡妇的手臂内侧，长出了一片片细小的、灰绿色的鳞片，紧密地排列着，摸上去冰冷滑腻。赵老蔫儿家的傻儿子，手指间生出了薄薄的、半透明的蹼膜……我家隔壁的二壮，眼珠变得浑浊发黄，看人时首勾勾的，像蒙了一层粘液。

恐慌变成了绝望的瘟疫。村子里死气沉沉，白天也门窗紧闭，偶尔有人出来，也是佝偻着身子，用破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惶不安的眼睛，匆匆走过布满灰尘的街道。空气中那股腥甜腐朽的气味越来越浓重，挥之不去。压抑的哭泣和争吵声不时从紧闭的门窗内传出，又很快被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吞没。

爹的变化是缓慢而持续的。他的皮肤越来越干燥粗糙，像老树的皮。他总是不自觉地抓挠后背和手臂，指甲缝里全是抓下来的皮屑。他的眼神时常变得空洞，望着院里的水缸，或者门外通往河床的方向，一望就是很久，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无意义的声响。每当这时，娘就抱着我，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而我，在喝下那碗水后，除了最初的冰冷感，似乎并无大碍。只是夜里总是做些怪梦。梦见自己沉在冰冷漆黑的水底，西周有滑腻的东西拂过身体，远处有两点巨大的、惨绿色的幽光注视着我。一个低沉、湿滑、充满诱惑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水泡在耳边破裂，反复地呢喃：

“来……水里……凉快……回家……”

那声音钻进脑子，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魔力。每次惊醒，我都是一身冷汗，紧紧攥着那面铜镜，镜背的冰冷才让我稍稍安心。

真正的恐怖，在夜深人静时达到顶峰。

那晚，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天地间一片浓墨般的漆黑。村里死寂得可怕，连狗叫声都消失了。我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全是冰冷的水和滑腻的长发缠绕。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钻入耳朵。

“沙沙……沙沙……”

像是什么东西拖着湿漉漉的身体在地上爬行。

“啪嗒……啪嗒……”

是蹼足踩在泥地上的黏腻声响。

紧接着，是低语。不，不是低语！是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压抑的、含混不清的咕哝！其中夹杂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断断续续的……笑声？

“嗬……嗬嗬……”

那笑声干涩、扭曲，没有任何欢愉，只有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疯狂和空洞。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到窗边，透过糊窗纸一个不起眼的破洞，用一只眼睛向外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