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月哭坟》（7/7）

孩子的肩头。她哭得浑身抽搐，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这半个月来积攒的所有恐惧、绝望、负罪和此刻那灭顶的后怕，都随着泪水冲刷出来。

胡家太奶被一个子孙搀扶着，艰难地坐起身。她看着角落里抱头痛哭的母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疲惫地挥了挥手：“带…带她们去厢房…歇着…这里…收拾干净…天亮后…找人来…修屋顶…”

一个年轻女子上前，小心地想要扶起哭得几乎虚脱的翠花。翠花却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她挣扎着爬到胡太奶面前，不顾地上的泥土瓦砾，砰砰地磕头：

“太奶！大恩大德！翠花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我…我…”她哽咽着，语无伦次，“我看着他淹死的…我没救他…我…我该下去陪他…”

胡太奶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按在翠花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她的手冰冷，却奇异地带着一丝定神的力量。

“冤孽己了…尘归尘，土归土…”太奶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苍凉，“他怨气散了…你也…该放下了…活着…把孩子拉扯大…就是…你的赎罪…”

翠花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太奶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嘴唇翕动着，最终只是再次伏下身，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血月，不知何时己经西沉。墨黑的天幕边缘，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的曙光。

院子里，几个胡家子孙沉默地清理着斗法后的狼藉。烧焦的绳网、断裂的桃木钉、散落的铜钱、还有被雷劈出的巨大焦坑…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焦糊和腥臭味，正被清晨微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风一点点吹散。

翠花抱着终于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平稳的小宝，在胡家女子的搀扶下，踉跄地走向暂时安顿的厢房。她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清理的战场中央，那个被天雷劈出的、焦黑的深坑。

坑底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高温灼烧过的琉璃状，在熹微的晨光中，幽幽地反着光。

恍惚间，那焦黑的坑底，似乎又无声地渗出了一小洼浑浊的泥水。水面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像是一声来自水底深渊的、无人听见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