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古镜照魂》（7/7）

硬的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深陷的眼窝中，那冰封般的锐利也悄然隐去，流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疲惫，以及一丝尘埃落定后的、深沉的平静。

“邪祟己除，”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打破了堂屋的死寂。“此物本源己毁，余烬无害。寻个向阳坡地，深埋三尺，永绝后患。”

他说完，不再看任何人，将雷击枣木剑重新仔细地插回衣襟内侧。然后拄着那根顶端盘着狐形木疙瘩的枣木拐杖，转过身，步履沉稳，一步步走向门外浓重的夜色。那件洗得发白的靛蓝粗布褂子，在灯光下勾勒出他干瘦却挺首的背影。

院子里，那些影影绰绰跟随而来的模糊影子，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在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刘有福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追到门口，对着那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带着哭腔，深深作揖：“谢…谢西爷救命大恩！谢西爷啊！”

胡西爷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背对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枯瘦的手，算是回应。身影很快没入村道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院子里，月光重新洒下，清冷如水，驱散了之前笼罩的阴霾。晚风吹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干净，平和。

刘有福扶着门框，望着胡西爷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看堂屋里那滩冷却的、丑陋的金属疙瘩，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憋在胸口、几乎将他窒息的恐惧和绝望，终于随着这口气，彻底排了出去。他腿一软，顺着门框滑坐在地，眼泪这才后知后觉地涌了出来。

靠山屯的噩梦，结束了。

村外蜿蜒的土路上，胡西爷拄着枣木拐杖，不疾不徐地走着。清冷的月光将他干瘦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路两旁的玉米地黑黢黢的，夜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走到一棵老槐树下，脚步微顿。月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落下来。

地面上，他那被拉长的影子，在清辉下微微晃动。那影子的轮廓……在腰臀相连的位置，无声无息地，延伸出一条蓬松、巨大、边缘带着柔和光晕的尾巴虚影，轻轻摇曳了一下，如同拂过月光的流云。

胡西爷仿佛毫无所觉，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山影在深蓝的夜幕下沉默着，如同蛰伏的巨兽。他深陷的眼窝里，映着点点寒星，目光平静无波，又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山川，看到了更远处、更深的、潜藏在人世阴影里的某些东西。

他收回目光，紧了紧手中的枣木拐杖，继续迈开步子，身影融入月色与山影的交界处，只留下那条蓬松的狐尾虚影，在清冷的月光下一闪，彻底消失于无边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