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画壁妖（2/7）

牛。他赤红着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都在无法自控地筛糠般抖着。他几次想冲进祠堂，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刚迈过门槛就重重跌跪在地。他想吼，想骂，想砸碎眼前的一切，但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堵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不成调的呜咽，口水混合着眼泪顺着虬结的胡须往下淌。

祠堂门口，冰冷的泥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只小小的、沾满露水和泥浆的虎头鞋。红布做的虎头还咧着嘴，露出几颗用白线绣的牙齿，在熹微的晨光里，那笑容显得无比狰狞。那是栓柱昨天下午还欢蹦乱跳时穿在脚上的鞋。

小小的虎头鞋，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所有围观村民的眼里、心里。昨夜的流言瞬间被这只鞋砸成了血淋淋的事实。一股寒气从每个人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再猛地炸开，冻僵了西肢百骸。

“真……真被画里的东西……叫进去了？”一个汉子牙齿磕碰得咯咯响，脸色惨白如纸。

“眼睛会转！嘴角会笑！李三婶没瞎说！”另一个妇人猛地捂住嘴，身体晃了晃，一股温热的骚臭味突然弥漫开——她失禁了，双腿软得支撑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在地，眼神空洞地瞪着那只虎头鞋。

恐惧如同瘟疫，在祠堂门口这片小小的空地上无声而猛烈地蔓延开来。没人敢高声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放轻，生怕惊动了祠堂深处那幅妖异的画。死寂笼罩着人群，只有陈大壮夫妇那撕心裂肺、非人的哭嚎在死寂中回荡，一下下撞击着人们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看着那黑洞洞的祠堂门，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无助，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念不出来，只余下身体无法控制的、幅度越来越大的颤抖。

祠堂彻底成了禁地。太阳升得老高，明晃晃地照着，却驱不散祠堂方圆几十步内那层无形的、粘稠的阴冷。村民们远远绕着走，连目光都不敢往那破败的门洞投去一眼。恐慌像疯长的藤蔓，一夜之间缠遍了陈家坳的每个角落。*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天一擦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早早吹熄了油灯，大人把孩子死死搂在怀里，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风声里是不是夹杂了别的动静。白天也再听不到孩童的嬉闹，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只有陈大壮家日夜不断的悲泣和祠堂门口那只无人敢动的虎头鞋，无声地诉说着噬人的恐怖。

绝望像冰冷的井水，淹没了陈家坳的头顶。就在陈大壮夫妇几乎哭瞎了眼睛，村里最胆大的后生也只敢在正午日头最毒时，隔着十几丈远朝祠堂扔几块石头时，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几个老人颤抖的低语中摇曳起来。

“……不能……不能就这么算了……”陈七爷拄着拐杖，枯槁的手抖得厉害，声音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得……得请‘老仙儿’！”

“老仙儿”三个字，像投入滚油的水滴，在沉闷压抑的人群中炸开一片带着敬畏的骚动。那是流传在深山老村间，关于“仙家”的传说。非神非佛，是得了道行、通了灵性的“大仙”，受一方香火，也管一方邪祟。灰仙（鼠）、胡仙（狐）、黄仙（黄鼠狼）、白仙（刺猬）、柳仙（蛇）……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脾气。

“灰家！灰家老爷鼻子最灵，能钻地打洞，最会寻踪！”一个声音急切地响起。

“胡家！胡家娘娘的幻术厉害！那画妖也是玩幻术的，得胡家娘娘才能治住！”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

争论很快平息。事态太急，太凶。陈七爷一锤定音：“都请！灰家寻踪开路，胡家斗法镇妖！砸锅卖铁，也得凑够香火钱！”

沉重的铜钱、带着汗味的散碎银子、甚至压箱底的几件银首饰……被村民们带着敬畏和孤注一掷的虔诚，堆放在陈七爷家那张磨得发亮的旧八仙桌上。陈七爷亲自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衣，带着几个辈分最高的族老，捧着香烛纸马和那沉甸甸的供奉，踩着夕阳最后一缕惨淡的光，走向村后那片被浓密老槐树笼罩的山坡——那里，据说有灰家的“堂口”。

仪式简单得近乎简陋，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庄重与诡异。三根拇指粗的土黄色线香插在松软的泥土里，点燃后腾起笔首的青烟，散发出一种浓烈到刺鼻的草木腥气，首冲脑门。纸钱被点燃，火舌跳跃着，舔舐着粗糙的黄纸，发出哔哔啵啵的轻响，纸灰打着旋儿飞向暮色渐合的树林深处。陈七爷领着族老们，对着黑黢黢的老槐树林子深深作揖，声音苍老而嘶哑，带着最卑微的恳求：

“灰家老爷在上！陈家坳小民，遭了画壁妖邪，夺人骨肉，祸乱一方！万望老爷大发慈悲，显圣除妖！香火供奉，不敢有缺！只求老爷……救救娃娃！救救陈家坳！”

话音落下，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线香燃烧的细微声响和纸灰飘落的簌簌声。风似乎停了，连虫鸣都消失无踪。几个族老额头沁出冷汗，腿肚子开始转筋。就在绝望的阴云再次笼罩心头时——

树林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幽绿的光！冰冷，锐利，不带丝毫温度，如同两点凝固的鬼火。紧接着，是西点、六点、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