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路上（4/6）

“到了，我们到了”，豆包裴知遇第一个跳起来，扒着车窗兴奋地大喊，之前的萎靡一扫而空。

糖包裴知许也合上了书本，小心地收好，小脸上虽然没什么大的表情，但镜片后的眼睛里也亮起了光。他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收拾自己和弟弟随身的背包。孩子们帮着大人拎着行李。

双脚终于踏上坚实的土地，所有人都有种头重脚轻、脚下发飘的感觉，仿佛大地还在随着火车行进的节奏微微晃动。林棠扶着裴叙的手臂，深深吸了一口边疆清冽干燥、带着尘土的空气，才勉强站稳。

克市油田的关书记早己在站台等候。他是一位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笑容爽朗的中年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上带着一股油田人特有的豪迈和干练。

“裴工，林工，一路辛苦，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关书记大步上前，热情地握住裴叙的手用力摇晃，又对林棠和其他人点头致意，“都累坏了吧？房子都给你们安排好了。我让司机小王先送你们去家属院安顿下来，什么都别想，先好好洗个澡，睡他个囫囵觉，养足了精神，咱们再说话”。

关书记雷厉风行，不由分说地指挥着司机和几个随行的工作人员帮忙搬运行李。林棠家的被褥和厚棉衣在出发前己经打包寄到了红梅家暂存，因此行李负担不算太重。饶是如此，十几天的舟车劳顿下来，人人都是满面风尘，形容憔悴，感觉身上的衣服都馊了。

双胞胎表现得很懂事。糖包裴知许默默背起自己那个装满了书、显得有些沉的书包，又主动拎起一个装着妈妈重要资料的手提袋。豆包裴知遇则像个小牛犊，抢着去提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网兜，里面塞满了路上没吃完的点心罐子和水壶，嘴里还嚷嚷着：“我能行，爸你看我力气大不大？”

裴叙看着两个儿子，眼中流露出欣慰。他伸手揉了揉豆包汗津津的小脑袋：“嗯，力气不小。不过累了就说，爸在。”又看向沉稳的糖包，赞许地点点头。

几辆吉普车在简易的公路上扬起滚滚尘土，将他们送到了油田家属区。红梅经带着大儿子把之前寄过来的被褥给搬到了新家那边。

当温热的水流冲刷掉满身的疲惫和灰尘，换上干净柔软的睡衣，躺进铺着熟悉被褥的床铺时，林棠才感觉自己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身下是踏实安稳的地面，窗外是边疆特有的、高远而深邃的夜空。她依偎在裴叙身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积压了许久的紧绷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沉入了黑甜的梦乡。糖包和豆包，也在他们自己房间的床上，早己睡得脸红扑扑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首到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人虽然缓过来了，但脚下似乎还残留着火车上那种微微晃悠的错觉，反而更让人觉得脚踏实地的安稳是多么珍贵。

安顿下来后的第一件事，是给两个孩子办理入学。克市油田附属中学规模不大，高中部更是只有一个班，条件相当简陋。但能让孩子有书读，林棠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周末，红梅一家热情地张罗了接风宴。红梅的丈夫林坤特意去镇上买了好大一块羊肉。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赵秀娟一家、沈学忠一家、还有同来的几个年轻工程师都到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滋味浓郁的手抓羊肉，喝着醇厚的奶茶，听红梅和林坤介绍油田的情况、边疆的生活习惯。气氛热烈而融洽，初来乍到的陌生感和疏离感被这温暖的人情味驱散了不少。

赵秀娟家依旧和林棠家对门住着。看着糖包和豆包背着书包，带着好奇又有点紧张的神情，努力融入油田子弟学校的新集体，林棠的心却始终无法彻底放下。她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目送着两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手拉手（豆包硬要拉着他哥糖包的手）走向学校的方向，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东方，那是京市的方向。

日历一天天翻过，距离那个深深刻在她记忆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裴叙很快投入到油田设备的调研和技术支持工作中，早出晚归。一天傍晚，他难得回来得早些，夕阳的余晖将戈壁滩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他带着一身机油和尘土的味道回到家，手里却拿着两个用戈壁滩上捡来的红柳枝和坚韧的骆驼草茎精心编成的小玩意儿——一个是结构精巧、可以活动的小型“抽油机”模型，另一个则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马驹”。

“哇，爸，这是给我的吗？”豆包裴知遇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小马驹”，欢呼着扑过去，爱不释手。

糖包裴知许则被那个精巧的抽油机模型吸引了目光。他没有像弟弟那样激动，但接过模型时，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弄着那可以上下活动的“驴头”，仔细研究着它的结构：“爸，这个连杆的传动比是怎么实现的？用草茎的韧性吗？”

裴叙看着两个儿子截然不同却同样满足的反应，眼底带着笑意。他先回答了糖包的问题，详细解释了简易模型的传动原理。然后，他伸出手，同时揉了揉两个儿子的脑袋，温和地说：“抽油机是油田的‘磕头机’，是这里的‘功臣’。小马驹，跑得快，希望我的糖包和豆包，在这里也能像小马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