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金线破寒门，众手织青云1（1/2）

泥泞的官道被晒得半干，浮土踩上去软绵绵的，车轮碾过，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辙印。?比/奇·中_文¨网- -无^错*内^容`

两辆骡车吱吱呀呀地行进着，前头一辆坐着里正林守业和林七爷，后头一辆则装着清溪纺织工坊的第一批“金线”——足足十捆扎得整整齐齐、裹着崭新粗麻布的棉纱。

王氏局促地坐在车辕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包袱，里面是工坊章程、一份《百工谱》的誊抄本，还有几束精选出的上等纱线样品。

车轮每一次颠簸，都让王氏的心跟着悬一下。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包袱的硬角，那沉甸甸的份量既是倚仗，也是压力。

县城，那高高的城墙，威严的衙门，还有传说中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织坊管事……这一切对她这个大半辈子围着锅台、纺车和田埂转的村妇来说，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她扭头看向身边沉默的女儿。

林晚裹着件半旧的靛蓝布衫，侧脸异常沉静，目光投向官道尽头那渐渐显露轮廓的灰黑色城楼，看不出丝毫波澜。

王氏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将怀里的包袱搂得更紧了些。

“清溪”两个石刻大字高悬在斑驳的城门洞上方，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陈旧威压。

守城的兵丁懒洋洋地倚着墙根，眼皮耷拉着，对进出的贩夫走卒视若无睹。

林守业上前，陪着笑脸递上路引文书。

兵丁草草扫了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算是放行。

一进城，喧嚣的声浪便扑面而来。?[优|o_品?小;·说?.?网?￠ ′最%新?D章·1%节{μ~更ˉ新]??快3a

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骡马嘶鸣声、孩童哭闹声混杂在一起，震得王氏耳膜嗡嗡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油炸食物、劣质脂粉以及不知名香料混合的浓烈气味。

王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睛不够看，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只能紧紧跟着林晚，生怕被这汹涌的人潮冲散。

“县衙在城西，咱们先过去递个话，见见管事的书吏。”林守业抹了把额头的汗，对林七爷低声道。

县衙的气派远非城门可比。

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旁边一扇供寻常人等进出的黑漆小角门。

门前蹲踞着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獠牙外露，瞪圆了眼，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官威。

王氏远远看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口怦怦首跳。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到石狮子冰凉光滑的前爪，那坚硬冰冷的触感仿佛顺着指尖一路冻到了心里，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做什么的？”一个穿着皂隶号衣、颧骨高耸、眼神里透着精明与不耐的中年书吏从小角门里踱了出来，手里捏着个紫砂小茶壶，上下打量着这一行风尘仆仆、衣着朴素的乡下人，目光最终落在林守业捧着的盖着红泥印的信函上。

林守业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脸上挤出十二分的恭敬：“回禀先生，小人是清溪村里正林守业，奉本县张县令张大人钧命，特来呈送村中纺织工坊所产纱线样品，并求见贵衙管织造采买的……”他话未说完，书吏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紫砂壶嘴差点戳到林守业脸上。?¤÷2?e/8$e=看￡;书o=网+× 1追D?×最.±新|章2?节¨

“又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张大人？”书吏嗤笑一声，拖长了腔调，“县令大人日理万机，管织造的是府库李主簿！懂不懂规矩？什么阿猫阿狗纺的纱也敢往府库里送？府库采买，那都是有名有号的大织坊！你们？”

他目光扫过王氏和林晚，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尤其在王氏那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几个村妇摇纺车纺出来的玩意儿，也配叫纱线？笑话！趁早拉回去，别在这儿耽误工夫！”

这兜头的冷水，浇得林守业和林七爷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王氏更是臊得满脸通红，仿佛被人当众扒了衣裳，抱着包袱的手指死死抠进布里，指节泛白。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晚，嘴唇翕动着，想辩解，想说说那“多纱车”如何巧妙，说说自己和姐妹们纺线时如何仔细，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冷水的棉花，一个字也挤不出。

就在这时，一个清越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穿透了书吏刻薄的腔调和周遭的嘈杂。

“先生所言差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开口的林晚身上。

她上前一步，站在那颧骨高耸的书吏面前，微微仰着头，目光澄澈而坦然，竟无半分乡下人常见的畏缩：“清溪村纺织工坊，乃奉张县令亲命设立，所依章程，亦经县衙核验备案。《百工谱》所载，筑塘堰、制筒车、兴堆肥、创多纱诸法，皆由县尊大人亲允，奏报朝廷，请立‘百工谱’以传世。工坊纱线，循此新法而出，非是寻常村妇手摇旧纺车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