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现实的坚冰（3/4）

老周拿起他那破搪瓷缸，灌了一大口凉掉的茶，冷笑一声：“看见没？这就是‘现实的坚冰’。你想着怎么把王老太屋里的寒气驱走，人家上头想的是怎么把报表弄得好看，把卡片贴得漂亮，把领导的屁股拍舒服了。经费？手电筒？王大妈的清净？在人家眼里，那都是‘克服克服’的小事儿，挡了人家升官发财的‘亮点大道’！”

林晓看着汇总表上王秀兰名字后面那个刺眼的问号，又看看老周手里那把随时会罢工的破手电，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心脏。她想起严明说的“水滴石穿”，可这“冰层”，似乎比想象中更厚，更硬。

为了完成“硬指标”，林晓和张主任、小张下午顶着大太阳，开始在老旧小区里爬楼贴“爱心联系卡”。

向阳里小区楼道里，灰尘在斜射的光柱里跳舞。张主任负责指挥和拍照，小张负责递胶带和卡片，林晓则负责把它们贴到每家每户的门框上方显眼位置。

“哎，张主任，这贴门框上，风一吹雨一淋，没两天就掉了吧？而且好多老人够不着看啊。”小张看着林晓踮着脚贴，忍不住小声说。

“你懂什么！”张主任正拿着手机找角度拍照，头也不回，“孙科长说了，要‘可视化’！贴门缝里、贴里面还叫可视化吗？掉了再贴！领导要的是照片上有！快点快点，还有好几栋呢！”

贴到王秀兰奶奶隔壁单元三楼时，一个烫着卷发、穿着花睡衣的中年妇女（张婶）拎着菜篮子开门出来，正好撞见她们在贴卡。

“哟，张主任，这又搞啥新花样呢？这粉不拉几的卡片，啥玩意儿？”张婶凑过来，好奇地瞅着。

张主任立刻堆起笑脸：“张姐啊！这是咱们社区新搞的‘暖阳计划’，关爱独居老人的！这是爱心联系卡，上面有电话，老人有啥事，打个电话就有人帮忙！”

“暖阳？关爱？”张婶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拉倒吧！我看是‘扰民计划’还差不多！前天是不是你们去敲老王家门了？把王老太太吓得够呛！人家一个人住得好好的，你们三天两头去敲个啥？显摆你们存在感啊？”

林晓停下贴卡的动作，解释道：“张婶，我们是关心王奶奶。她年纪大了，独居有风险，多关注一下是必要的。”

“必要？”张婶嗓门提了起来，带着浓重的市井腔调，“有啥风险？我看你们不去，人家老太太活得挺好！去了反而招人烦！有这闲工夫，不如管管实在的！我们这栋楼，下水道堵了半个月了！一用水就往上反味儿！熏死个人！反映了多少回了？有人管吗？钱呢？经费呢？都拿去做这些没用的卡片了吧？”

她越说越激动，手指差点戳到张主任鼻子上：“还有那棋牌室！天天吵到后半夜！你们管得了吗？刘胖子那后台硬的！你们敢管？就只会折腾我们这些老实住户，还有那些半死不活的老头老太太！我看啊，这什么‘暖阳’，就是做给上头看的‘面子光’！屁用没有！还不如给我们每家发两斤鸡蛋实在！”

张主任被怼得满脸通红，又不敢得罪这个小区有名的“快嘴”，只能讪讪地说：“张姐，您消消气……下水道的事儿，我回去再催催物业……这卡片，是区里要求的……”

“区里？哼！”张婶翻了个白眼，“区里领导知道我们这破下水道啥味儿吗？他们就知道看你们贴卡片的照片！”她拎起菜篮子，扭着腰下楼，嘴里还嘟囔着，“净整这些虚的……有那钱，修修路，通通下水道多好……独居老人？关我屁事！谁还没个老的时候？自己儿女都不管，指望社区？做梦吧！”

她刻薄的话语像冰锥一样砸在楼道里。小张眼圈有点红，低着头不敢说话。张主任气得胸口起伏，又无可奈何。林晓拿着那张没贴出去的粉色卡片，感觉它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地压在手上。张婶的话固然难听，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部分居民对“暖阳计划”的冷漠和不信任，也赤裸裸地揭示了社区基础服务缺失的现实困境。冰冷的“坚冰”，不仅存在于经费和官僚作风，也冻结在部分人的心里。

林晓默默地把卡片贴好，拍照。看着镜头里那朵俗气的向日葵，在斑驳脱落的墙皮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和无力。

折腾到傍晚，总算把名单上老人住所附近的联系卡都“可视化”地贴好拍完了。林晓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警务站，感觉比抓一天贼还累。心累。

老周己经下班了。桌上留了张纸条，歪歪扭扭几个字：“丫头，别上火。冰厚，慢慢焐。破手电我拿走了，凑合用。” 纸条旁边，放着半块用油纸包着的芝麻烧饼，还是热的。

林晓看着纸条和烧饼，冰冷的心里涌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拿起烧饼咬了一口，又干又硬，但很香。这就是基层，有冰冷的现实，也有老周这样刀子嘴豆腐心的微温。

她打开电脑，准备把今天的照片归档。邮箱提示音响起，是技术科小王发来的。标题：“晓姐，你要的旧档案扫描件（部分）”。

林晓精神一振，连忙点开。附件里是几份二十多年前的旧档案扫描件，纸张发黄，字迹模糊。她仔细辨认着，寻找可能与陈雪社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