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滴水不漏（终章）（2/2）

他们在确认，确认我们还在盯着，确认李有田…会不会再‘多嘴’。”她看向走过来的马国栋，“马队，李有田在沈默那份‘清理名单’上，排第三。他袖口又有新蹭的消毒水渍，说明近期很可能又被接触过。”

马国栋脸色铁青：“妈的！阴魂不散！吴振业在里面减刑成功，外面这些小鬼就敢露头了！”

严明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地插话：“名单…另外两个呢？”他指的是沈默电脑里那份名单上最后两个没找到的人。

林晓眼神一黯：“赵永福…找到了。在他城北老棉纺厂宿舍里…突发‘脑溢血’，人没了。现场…很‘干净’。”她顿了顿，艰难地补充，“另一个，流浪汉‘老猫’，彻底失踪了。像孙贵发一样，人间蒸发。”

一股冰冷的寒意弥漫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吴振业减刑成功的消息刚落地，“清理”就己经开始了。赵永福死了，“老猫”消失了，李有田被再次警告。沈默，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用行动宣告着：游戏还在继续，规则，他们依然熟悉。

“王八蛋！”马国栋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树叶簌簌落下，“这帮畜生！”

严明没说话。他佝偻着背，慢慢走回长椅，拿起马国栋带来的那个牛皮纸文件袋。他没有打开看那份减刑裁定书，只是用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纸袋表面。然后，他伸手，从自己旧夹克的内袋里，缓缓掏出一张被塑料薄膜小心包裹着的旧照片——陈雪在歌舞厅霓虹灯下，笑得拘谨又明亮。

他小心地揭开薄膜一角，露出陈雪年轻的脸庞。接着，他把那个装着减刑裁定的牛皮纸文件袋，轻轻地、端端正正地，压在了照片上面。

就在这时，“啪嗒！”一滴冰冷的雨珠，精准地砸在文件袋封口那鲜红的法院公章上。深红的印泥遇水，瞬间洇开一小片，像一滴化开的血泪。

紧接着，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了下来，越来越密，打在干燥的柏油路上，打在长椅上，打在那张承载着过往与当下的“重叠”上。雨水迅速在牛皮纸袋表面蔓延、流淌，洇开一片片深色的、不规则的湿痕。水痕贪婪地吞噬着纸袋，也模糊了下面陈雪照片的轮廓。

严明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雨水肆意地涂抹着眼前的一切。洇开的公章，模糊的笑脸，还有那象征着“程序胜利”与“罪恶延续”的沉重文件袋。所有的线条、边界，都在雨水无情的冲刷下变得模糊、交融。

林晓和马国栋撑着伞跑了过来。

“师傅！下雨了！快回去吧！”林晓把伞撑到严明头顶，担忧地看着他。

严明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他看着林晓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又看看马国栋憋屈又愤怒的神情。远处，城市在雨幕中渐渐模糊，高楼大厦的轮廓如同沉默的巨兽。

他伸出手，没有去挡雨，而是轻轻拂去牛皮纸袋和照片上汇聚的水珠。然后，他将它们一起拿起，小心地、郑重地，重新收回自己内袋的最深处。湿冷的布料紧贴着胸口，那冰冷而沉重的触感，仿佛两颗心脏在同时跳动——一颗早己停止，一颗仍在挣扎。

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身，佝偻的背脊在雨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像一块历经风雨的礁石。他没有回答林晓的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扫过烟雨朦胧的公园，扫过那些被雨水冲刷出的、无处不在的、转瞬即逝又连绵不绝的水痕。

“走吧。”严明的声音嘶哑而平静，穿透淅沥的雨声。

他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越来越密的雨幕里。林晓和马国栋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雨越下越大。

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