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掌纹（2/2）

院。

女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皮肤下的血管与祠堂的梁柱完全重合。她最后看了眼女婴，发现女儿的掌纹里正浮出无数张脸：货郎在暗河里挣扎的脸，男婴母亲在棺椁旁微笑的脸，还有她自己年轻时的脸——那时她的掌心里还没有发丝钥匙，只有块刚从老宅门槛缝里捡来的指骨，指骨上的齿痕，与女婴此刻咬着的手指完全相同。

“原来我也是块砖。”

女人的声音刚落，身体便化作无数根头发丝，有的织成女婴的襁褓，有的编成供桌的木纹，最细的那根缠着半片胎盘，绒毛的分布与祠堂地下的“宅心”血管完全一致。胎盘上的血丝顺着供桌往下流，流进暗河的瞬间，河里所有的手掌突然竖起，掌心的纹路全部指向女婴，像在朝拜。

女婴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里映出的不再是祠堂，而是整个骨镇的骨脉：所有铜钥匙都在往老宅聚集，所有脐带都在往地底扎根，所有婴儿的哭声都在往祠堂的方向飘。她的掌心突然发烫，发丝钥匙己经完全嵌进掌纹里，钥匙柄上的婴儿轮廓与她自己的倒影重合，轮廓的嘴角处，长出半颗新牙——牙釉质的纹路，与陈默爷爷留在门槛缝里的那颗牙齿完全吻合。

此时，祠堂地下传来第西声心跳。这次的“咚”声格外清晰，震得横梁上的朱砂图开始剥落，碎成无数光点，一半钻进女婴的掌心，一半飘出祠堂，往骨镇外飞去。光点飞过的地方，所有孕妇的肚子都轻轻颤动了下，胎动的节奏与“宅心”的跳动完全同步，其中个刚怀孕三个月的女人，手背上突然长出三个痦子，拼成的图案与男婴母亲的棺椁图一模一样。

接生婆的意识在木纹里慢慢苏醒，她感觉到新的掌纹正在门板上成形——是那个刚怀孕的女人的，掌纹的尽头缠着根极细的血管，血管的另一端，连着邻镇医院的产房。木门的缝隙己经足够宽，能看见外面的浓雾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在走近，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上绣着的姓氏正在慢慢褪色，最终变成片空白。

女婴在供桌上咯咯地笑，小手拍打着族谱。第一百零二页的空白处，开始浮现她的掌印，印纹里的血丝与地下的“宅心”相连，心脏每跳一下，掌印就清晰一分。掌印的边缘，用朱砂画着个新的圈，圈里的纹路与她的头骨完全吻合，而圈外的空白处，己经有了新的轮廓——是那个刚怀孕的女人的，轮廓的嘴角处，嵌着半根头发丝，是女婴刚才笑的时候从嘴里掉出来的。

老宅的烟囱还在冒烟，“宅”字的笔画间开始浮出无数掌印，层层叠叠，像无数只手在托举着什么。烟里飘来新的味道，是孕妇的羊水混着骨粉的味道，顺着门缝往更远的地方飘，飘过田野，飘过城市，飘向某个刚亮起灯的窗户——窗台上，放着把刚打造好的铜钥匙，钥匙柄上还没来得及刻姓氏，齿痕里却己经卡着根极细的头发丝，毛囊的形状，与祠堂地下那颗“宅心”的血管完全相同。

这场用掌纹做线、血肉做泥的“造宅”，还在继续。而祠堂的木门，正缓缓敞开，像在等待所有注定要跨过门槛的人，等待他们的掌纹，最终都缝进这座老宅的骨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