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锁春（1/2）

第一百一十二章 锁春

清明前的雨总是绵密的，像扯不断的线。\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陈默背着半袋新磨的糯米粉站在巷口时，檐角的水滴正顺着青瓦往下淌，在石板路上敲出“嗒嗒”的声，像谁在数着脚步。

张奶奶家的烟囱又冒烟了，蓝布帕子在晾衣绳上晃，新绣的艾草图案被雨水打湿，绿得发亮。他推开虚掩的木门，灶房里飘出甜酒的香气，混着艾草的清苦，奇异地熨帖着心口。

“可算来了。”张奶奶正蹲在灶前翻找什么，蓝布衫的衣角沾着草木灰，“你太奶奶说要做青团，糯米粉还差最后一把，就等你带回来呢。”

陈默把糯米粉放在案板上，看见竹筛里晾着的艾草，叶片上还沾着泥点，显然是刚从菜畦摘的。太奶奶坐在窗边择菜，指尖捏着片艾草叶，正仔细挑掉叶背上的绒毛：“今年的艾草长得嫩，做出来的青团定是翠生生的，囡囡准爱吃。”

提到囡囡，屋里静了一瞬。陈默往堂屋看，供桌上的玻璃罐换了新的，里面插着束带雨的柳芽，嫩得能掐出水。那支“林”字笔斜斜靠在罐边，笔尖沾着点青绿色的颜料，像是刚画过画。

“她昨天来梦里找我了。”太奶奶突然说，指尖的艾草叶轻轻颤动，“穿着身新做的红袄，辫子上系着红头绳，说想吃带芝麻馅的青团。”

张奶奶往灶膛里添了把干柴，火星“噼啪”溅在灰里：“这孩子，心细着呢。~x`w′d+s*c-.?c?o￠m*上次你留的水果糖，她准是偷偷藏了几颗，不然坟前怎么会只剩糖纸？”她用锅铲敲了敲糖罐，“我特意多炒了点芝麻馅，裹得足实，让她吃个够。”

太奶奶把择好的艾草放进石臼，木杵落下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在敲开尘封的记忆：“囡囡刚长牙那阵，总爱抱着银锁啃，把锁片边缘都啃得毛毛糙糙的。你爷爷还笑她，说这锁是镇宅的，不是磨牙的，转头却找你张爷爷重新打了块圆头的，怕刮伤她的嘴。”

陈默的指尖停在糯米粉袋上。他从未想过爷爷也有这般细致的时刻，那些被“活宅献祭”掩盖的温情，像石臼里的艾草汁，总要在反复捶打下才肯慢慢渗出。

“面团得用温水和。”太奶奶往石臼里倒热水，墨绿色的艾草泥腾起白汽，“你爷爷小时候总偷学我和面团，学不会就闹，最后满脸都是粉，像只白胡子猫。”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人啊，有时候就像这面团，得经得住揉，不然蒸出来也是散的。”

张奶奶把炒好的芝麻馅盛进瓷碗，油光透过薄瓷映出来，像块融化的琥珀：“说起来，你张爷爷昨天打了个新银锁，比你小时候戴的那个还精致，上面刻了‘平安’二字，说是给囡囡当玩意儿。`s·h`u*w-u-k+a*n￠.`c?o?m!”

陈默的心微微一动。他想起张爷爷在祠堂修供桌时的样子，那个沉默的银匠，用刻刀一点点抚平木头的毛刺，就像在修补那些被岁月撕裂的缝隙。

面团和好时，呈现出温润的碧绿色，像块浸了春水的玉。太奶奶揪下一小块面团，在掌心搓成圆，拇指按出个小窝，填上芝麻馅，指尖翻飞间，边缘就捏出了细密的花纹，像朵含苞的艾草花。

“你也试试。”她把面团递给陈默，“囡囡要是见你亲手做的，保管高兴。”

陈默学着她的样子捏青团，指尖笨拙地勾着花纹，却总也捏不匀。太奶奶在一旁耐心指点：“别急，顺着纹路走，就像写字要按笔顺，急不得。”她的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艾草的清香，温热得像春日的阳光。

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的奶奶。爸爸说，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走前也是这样教他包饺子，指尖的温度和太奶奶此刻的触感渐渐重合。原来血脉里的牵绊，从不会因生死隔断，只会像这青团的纹路，在时光里慢慢晕开。

蒸屉冒起白汽时，陈默被派去后院井边打水。井绳刚摇下没几下，就听见“咔嗒”一声轻响，像是勾到了什么东西。他俯身往井里看，月光正落在水面上，映出个小小的银锁影子，随着水波轻轻晃。

是张爷爷新打的那把“平安”锁。锁链缠着根红绳，绳尾系着片艾草叶，显然是被人特意放在井沿的。陈默捞起银锁，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锁身突然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默哥。”

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刚抽条的柳枝在风里轻颤。陈默猛地回头，后院的菜畦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艾草丛，发出“沙沙”的响，像是谁在躲着笑。

他握紧银锁往回走，锁链上的红绳缠着他的手腕，像条温暖的蛇。路过囡囡坟时，看见坟头的迎春花旁，多了个小小的银锁，锁孔里插着根红头绳，和太奶奶梦里说的一模一样。

“是你放的？”陈默轻声问，风卷着他的声音往坟里钻，坟头的泥土轻轻动了动，冒出几缕金色的发丝，缠着那把银锁晃了晃。

蒸笼掀开的瞬间，青团的香气漫了满院。太奶奶正把捏成银锁形状的青团摆进竹篮，张奶奶往每个青团上点了点胭脂红，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