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野菊坟头（2/3）

下眼镜，眼窝里爬满细小的脐带，“青河镇的人都在等你，等了二十年。”

他的手指指向戏台后台，那里的门帘上绣着无数朵野菊花，花丛里立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正朝陈默招手。囡囡的手里捧着个银锁，和他怀里的那把严丝合缝，锁孔里的红绳缠着根黑发，是林慧的。

陈默突然想起火车上林慧扑向太奶奶的瞬间，女人后背长出的那根脐带，原来她不是“牺牲”，是顺着铁轨的根须，把魂引到了这里。

戏台的锣鼓声突然响起，小生的戏服裂开道缝，里面掉出个东西——是颗小小的头骨，囟门处有个细小的洞，是陈默刚出生时的伤痕。头骨的牙齿缝里塞着张纸条，是林慧的字迹：“镇中心的古井里，有安安的半颗银锁。”

陈默抱着头骨往镇中心跑，青石板路上的血珠顺着纹路往古井的方向流，在井口汇成个小小的漩涡，里面漂浮着无数根脐带，粗的如手腕，细的像棉线，末端都系着野菊花，花瓣上的名字在慢慢清晰：陈守义、陈建军、陈阳、林慧、安安……最后浮出的是“陈默”。

古井的井绳缠着根蓝布带，和老槐树上的、父亲寿衣的布料一模一样。陈默抓住井绳往下看，井底泛着暗红的光，水面漂浮着半块银锁，锁孔里的红绳正往岸上伸，缠着他掌心的伤疤往井里拽。

“这井通着陈家洼的地基。”张爷爷的声音突然从井底传来，他的白大褂在水里漂浮着，像朵巨大的野菊花，“当年迁镇时，我偷偷把安安的半颗银锁扔了进来，就是为了让你找到‘破局’的关键。”

陈默的手指触到银锁时，井底突然翻起黑浪，里面冲出个东西，“啪”地撞在井壁上——是颗腐烂的人头，眼窝里爬满蛆虫，嘴里咬着的，是半块胎盘，上面用朱砂写着“73”。

“守义藏在胎盘里。”张爷爷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把自己的魂嵌在里面，顺着地基的根须往全国各地爬，青河镇只是其中一个‘分坛’，你看人头的牙齿缝。”

陈默凑近看去，人头的牙齿缝里塞着张青河镇的地图，用红笔圈出了七个地点，每个都画着野菊花的标记，最后一个圈在镇东头的乱葬岗，旁边写着行小字：“第七十三坛，需至亲骨血献祭”。

井底的黑浪突然变大，无数只手从水里伸出来，抓着陈默的脚踝往下拖。他怀里的头骨突然“咔哒”响了一声，眼窝里的血珠凝成个小小的人影，穿着红袄，举着半块银锁——是囡囡，她的另一只手，牵着个模糊的小男孩，眉眼像极了安安。

“用银锁合二为一。”囡囡的声音穿透黑浪，“这是唯一能困住他的办法，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黑浪吞没了。陈默突然明白张爷爷的“破局”是什么——不是毁掉献祭，是用新的祭品替换旧的，用他的血，合上那半块银锁，把爷爷的魂永远困在井里。

掌心的伤疤突然剧痛，陈默摸出怀里的银锁，和井底的半块严丝合缝地对上。锁孔里的红绳同时伸首，缠着他的血往锁身里钻，银锁的表面开始浮现出花纹，是无数根脐带缠绕的图案，最后在锁身中央汇成个“陈”字。

“不——”

井底传来爷爷的惨叫，那颗腐烂的人头在黑浪里痛苦地翻滚，牙齿缝里的地图突然燃烧起来，七个野菊花标记同时亮起，青河镇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镇口的老槐树、中心的古井、戏台的地基……所有地方都渗出暗红的血珠，像无数条脐带在同时搏动。

陈默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银锁里涌，掌心的伤疤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骨头，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陈”字，和族谱上的、人皮上的、锁身上的，渐渐重合。

他看着银锁在掌心慢慢合拢，锁孔里的红绳缠成个死结，末端的野菊花突然绽放，花瓣上的血珠滴在井里，黑浪渐渐平息，露出井底的真面目——不是泥土，是层叠的人皮，最上面的那张写着“陈默”，字迹还没干透，旁边画着个小小的野菊花。

当银锁彻底合拢的瞬间，陈默听见无数声啼哭在青河镇回荡，像无数个婴儿在同时降生，又像无数个祭品在同时死去。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银锁己经和骨血长在了一起，锁身中央的“陈”字泛着红光，像颗跳动的心脏。

张爷爷的白大褂从井底浮上来，飘到陈默面前，口袋里掉出张纸条，是用银簪刻的：“破局即入局，第七十三代之后，还有第七十西代，青河镇的野菊花，每年都会开得很旺。”

陈默爬出古井时，青河镇的天己经黑了。镇口的老槐树上，新的红绳正在慢慢缠绕，上面系着的野菊花沾着新鲜的露水，根茎处的银片上，“安”字的旁边，多了个模糊的“默”字。

他摸了摸掌心的银锁，锁孔里的红绳不知何时又长出了细小的肉刺，正往骨血里钻。远处的乱葬岗传来野菊花开放的声音，陈默知道，那里有新的“祭品”正在埋下，也许是个眉骨有疤的婴儿，也许是个手背上有血痕的老人，他们的红绳末端，总会系着朵野菊花。

就像爷爷说的，陈氏子孙，世代为祭。

他不是“破局者”，是“新的坛主”，是青河镇这坛“血契”里，刚添进去的那味“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