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雨欲来（1/2）

春天的尾巴，拖在渭河平原上，又干又燥。-精?武_晓?税¨网· ·耕￠辛^嶵+全\李家塬最大的“白水塘”，水面比年初低下去不少，倒还能照见岸边日渐浓密的柳影子，绿沉沉地映在水里。

塘边新搭的茅草亭子里，凉荫荫的。李济生坐在条凳上，听拴住说话。拴住手里捏着个粗纸钉的本子，上面画了些只有他自己才认得的圈圈叉叉。

“少爷，”拴住舔了下干裂的嘴皮，“何大郎今个天没亮透就来了消息，说昨个傍晚，瞅见五六个穿着老羊皮袄、腰里鼓囊囊的壮汉子，前后脚进了周记粮行的大门。”

李济生的目光没离开水面，只轻声问：“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何大郎是这么说的！”拴住连忙点头，“他心眼实，趴在烧饼铺的门板缝后头，硬是盯了一宿！天刚麻麻亮，城门一开，他就撒丫子跑来报了！”

“叫段七。”李济生的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硬气，“让他挑几个机灵的，跟上去，摸摸这几个人的底细，从哪儿来，什么路数。”

“晓得了！”拴柱赶紧掏出块黑炭头，在自己本子上那条消息后面，重重地画了个圈。

“西安府那边…还没动静？”李济生又问，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没…没信儿！”拴住眉头紧锁，“少爷，咱托的那个王大人…他那胃口，怕是比渭河还宽哩！小的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就怕…就怕肉包子打了狗，钱花了，事儿没影儿！”

“再等三日。′4`2`k*a^n_s,h?u?.¨c/o+m/”李济生搁在膝盖上的手，指节捏得有些发白，“三日还没回音…那就只能走另一条道了。”

……

离开白水塘，李济生翻身上马，一路往塬下僻静处去。离李家塬十多里地，有个荒废的土坳子，坳子深处，新起了几间不起眼的茅草屋。

“砰！砰！砰！砰！砰！”

五声闷响，像敲打空树干，震得坳子里回音嗡嗡的。五十步开外，立着个草扎的人形靶子，粗布做的身子，如今只多添了两个焦黑的小窟窿眼儿。

王老七拄着根硬木拐杖，一条腿不大得力地站着。他原是榆林镇上的老边军，刀口舔血半辈子。

去年冬天，裹着一双冻得半死的儿女，跟着逃荒的人群往南边撞活路。

路上遇到劫道的溃兵，他护着孩子拼命，腿上挨了一刀，差点把命丢在野地里。是李济生路过，把他们爷仨捡了回来，给安了家，给了条活路。这条命，这条残腿，都算是东家给的。现在，东家让他教人打铳，他就把当年在营里使唤火器的本事，一点点往外掏。

他看着那五个刚放下鸟铳的汉子，都是拖家带口被东家收留的流民，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怯，手上却有了股子想抓住什么的狠劲儿。

王老七眉头拧着个疙瘩，用拐杖头戳了戳地：“停停！都停下！瞅瞅！五杆铳放出去，就啃出俩眼儿？喂鸟呢！手要稳！心要定！这鸟铳是娘们绣花的针？软塌塌的没个劲道！榆林边墙上的鞑子，可没草靶子这么老实！”

李济生这时才牵着马，从坳口慢慢踱进来。_狐?恋`闻/血, *已/发′布`最\辛~蟑!结~

“东家！”王老七见了，想抱拳，动作因腿伤显得有点别扭。

“有点样子了。”李济生扫了眼靶子，又看看那几个汉子紧张又羞愧的脸。

“东家，”王老七摇着头，指着那些鸟铳，“这玩意儿…力道还是差着火候！射程近，准头飘，装药多了还爱炸膛！遇上披甲的，跟挠痒痒差不多！”

“先练着。”李济生的语气很平静，“手上的活儿不能生。老张那边，我催着。等他那钻孔的家伙什弄利索了，给你们换上硬实家伙。”

王老七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在边军多年，知道好铳管意味着啥。东家话不多，但说出来的，都作数。他用力一点头：“成！有东家这话，俺们心里就有底了！接着练！”

……

李济生离开土坳，没回塬上，径首去了后沟的铁匠院子。

院子一角，几个木匠正围着个大家伙忙活。木头架子搭得像个小房子，里头装着大大小小的木头轮子，还有几根胳膊粗的铁轴。西匹骡子蒙着眼，在院外拉着一个巨大的木轮盘转圈，粗麻绳连着院里的传动杆，带动着里面那些木头齿轮嘎吱嘎吱地咬合转动。

为了让这些轮子咬得更死、更顺溜，李济生费了不少心思，画了渐开线齿轮图，让木匠和铜匠一点点试出来的。几个最紧要的齿轮，是用青铜浇铸的，再靠人手一点点磨得光滑。这玩意儿，是要在一根熟铁棍上钻出个首溜眼儿的，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少爷，都按您说的弄妥了！”张铁锤在一旁，用袖子擦着汗，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脚边放着一根手臂长、两指粗的熟铁棍子，这是准备了好久的“料”。

“试试。”李济生站起身，退开一步。

几个学徒小心翼翼地把那根熟铁棍子固定在一个结实的木架子上，棍子中心点，己经用尖冲子打了个浅浅的凹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