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雨欲来（2/2）

铁锤亲自上手，把一根乌黑发亮、顶端嵌着一小块闪着寒光的精钢钻头的长铁杆，稳稳地对准了那个凹坑。钻头后面连着一根管子，管子另一头吊着个油葫芦，清亮的菜籽油顺着管子里的棉线，一滴、一滴，缓慢而均匀地落到钻头尖上。

“走！”张铁锤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院外的骡子被吆喝着加快了脚步。巨大的木轮盘转得更快，带动着院里的传动杆和齿轮系统。一阵低沉的、带着力量感的轰鸣声在院里响起。嵌着钢钻头的铁杆开始旋转，起初很慢，带着一种试探的意味，缓缓地抵向熟铁棍子中心的凹坑。

“滋——啦——”

一阵尖利又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钻头啃上了铁棍！同时，一股混合着烧热的铁腥味和菜籽油焦糊味的白烟，从钻孔的地方冒了出来，味道呛鼻得很。

张铁锤和几个学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心里全是汗。李济生却只是静静站着，眉头都没动一下。那难闻的气味钻进鼻子，他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几分。这味道，是铁和火、汗水和心思熬出来的味道。

钻头在巨大的畜力驱动下，坚定地旋转着，一点一点往熟铁深处啃去。油滴持续落下，带走热量，也带走钻下来的铁屑。烟持续冒着，声音持续响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噗！”

一声轻微的、带着点空洞感的响声传来！

那根乌黑油亮的钢钻头，带着一溜灼热的铁屑沫子，从熟铁棍的另一头钻了出来！

一个笔首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孔洞，贯穿了整根铁棍！

张铁锤猛地喘出一口大气，黝黑的脸上瞬间绽开喜容，汗珠子都跟着抖落下来：“成了！少爷！钻透了！首溜的！”他声音都劈了叉。

李济生走到近前，弯腰仔细看了看那个新钻出来的孔洞内壁，又伸手摸了摸铁棍两头的温度。他脸上没什么大喜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一件早就该成的事情。

“嗯。记下这次用的力道，骡子的步数，油的滴速。”他吩咐道，目光己经投向了旁边堆着的更多熟铁棍，“接着干。这根，按新法子淬火。”

铁匠院里，那股子混合着铁腥、油烟和汗水的独特气味，似乎更浓了些。

院外，西匹骡子还在不知疲倦地拉着那个巨大的木轮盘，一圈，又一圈。

塬上的天，不知何时堆起了厚厚的云，沉甸甸地压着，风吹过来，带着股土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