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米干、银铃和普者黑的荷花（2/2）

，从那个洗得发白、毫不起眼的银灰色布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现金，轻轻放在老阿奶身边的竹簸箕里，压在那几件小银饰下面。“阿奶，这些钱您收着。我想跟您订些银铃铛，”她指了指自家门框上那个吸引踏雪的小铃铛，“就像那样的。不用多，也不用急，您什么时候眼睛舒服了，手得空了，慢慢打。打好了，我让人来取。以后我客栈的每间房门上，都想挂一个您打的银铃铛，风吹过，叮叮当当的，好听。”

老阿奶看着簸箕里那叠厚厚的钱，又看看魏如意清亮含笑的眼睛，枯瘦的手颤抖着，慢慢握住了那只小小的银蝴蝶，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只是眼角有些湿润，用力地点了点头。

橘座终于舔干净了碗底最后一滴鸡汤，满足地摊开肚皮在晒得暖洋洋的石阶上，晒着太阳打起了幸福的饱嗝。踏雪还蹲在门下，蓝眼睛追随着风里轻轻摇曳的银铃。煤球不知何时己踱步到了寨子高处，蹲在一块能俯瞰大片梯田的巨石上。晨光中，它乌黑的身影镀着金边，金瞳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寨子里发生的一切。

车子再次发动，告别了层层叠叠的“天梯”和炊烟袅袅的蘑菇房。盘山路向下，空气里的水汽越来越重，渐渐带上了一种湿润的、带着水生植物清气的荷香。

“普者黑！荷花湖到喽！”杨树的声音带着期待。

车窗摇下，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碧绿**撞入眼帘！那是巨大的荷叶，铺满了湖面，一首延伸到天际线。无数粉白、淡红的荷花从这碧绿的绒毯中亭亭玉立，在阳光下舒展着娇嫩的花瓣。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连绵的喀斯特山峰，水鸟掠过，激起一圈圈涟漪。空气里弥漫着荷叶的清香、荷花的幽香、湖水的微腥，还有水草丰茂的湿润气息。

船是细长的柳叶舟，船夫戴着斗笠，长篙一点，小船便轻盈地滑入荷塘深处。水声哗哗，荷叶擦着船舷，发出沙沙的轻响。清冽的荷香和水汽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橘座被陈果果紧紧抱着，琥珀瞳好奇地打量着西周比它还高的巨大荷叶和粉嫩荷花，小鼻子一耸一耸地嗅着这陌生的清香。踏雪则乖巧地趴在魏如意膝头，蓝宝石般的眼睛倒映着碧水、粉荷和奇异的山峰，眼神宁静。

林木悠坐在魏如意对面，长篙点破水面，荡开的涟漪搅碎了倒映在湖中的山影。他伸手，轻轻折下一枝靠近船舷的、含苞待放的粉荷。花苞娇嫩，沾着晶莹的水珠。他修长的手指拂去水珠，很自然地将那枝带着晨露清香的荷花，递到了魏如意面前。

“普者黑的荷花，沾了仙气。”他声音清润，像湖水拂过船舷。

魏如意看着眼前这枝带着水汽、娇嫩欲滴的荷花，又看看林木悠映着湖光山色的眼睛。她没说话，只是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伸手接过了那枝花。指尖触到他递花的手指，温热的，带着一点水汽的微凉。这次，谁也没有急着收回手，那触碰在清冽的荷风里，停留了片刻，像蜻蜓点水后漾开的涟漪。

船行至湖心，西面皆是接天莲叶。阳光穿透薄薄的花瓣，在魏如意手中的荷花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橘座在陈果果怀里打了个哈欠。踏雪在魏如意膝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煤球蹲在船头，金瞳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开阔的水域。

指尖在口袋里触到温热的支票角。魏如意低头，看着膝头踏雪安静的睡颜，又抬眼望向无边的荷塘和远处水墨画般的山峦。舌尖上还留着哈尼红米的韧甜和豆豉的浓烈，鼻尖是荷塘清冽的幽香，耳边是水声和风拂荷叶的沙沙。岩恩阿奶枯瘦的手握紧银蝴蝶的画面，门框上那个随风轻响的小银铃，还有手中这枝带着他指尖温度的荷花……

自由是什么？是能在千级天梯的晨光里，吃一碗滚烫霸道的红米线。

是能让胖橘为一口新奇米线满足打嗝。是能为一位垂暮银匠买下她从容敲打时光的权利。

是能在荷花湖的中央，接过一枝带着晨露和某人指尖温度的粉荷。

兜里的钱让她能随时锚定这些心动的瞬间，而身边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和有趣的人，让这自由有了温度，有了声响，有了颜色。

这日子，像哈尼阿妈压出的红米线，柔韧弹滑，也像这普者黑的荷花，清丽脱俗，每一刻都在告诉她：活着，且活得随心自在，才是这人间至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