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昼朗朗（5/6）

“好看？！下面只有……只有烂透了的一切！” 她嘶喊着，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身体因为激动而更加摇晃。“成绩！排名！他们……他们只在乎这个！考砸了就是废物！是垃圾！是让全家蒙羞的耻辱！吃药也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活着……活着就是累赘！” 她挥舞着手里那张成绩单，纸张在风中哗啦作响。

陈默安静地听着，等她发泄完，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他以前考试也总垫底。” 他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回忆。“老师骂他蠢，同学笑他笨，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他向前挪了一小步，动作极其缓慢，如同怕惊走一只蝴蝶。“后来他发现，世界很大，考试很小。分数……只是人生这张大考卷上，很小很小的一道题。答错了，或者干脆空着，都没关系。只要人还在，卷子……总能慢慢答下去。”

女孩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胸口那个象征着“完美”与“力量”的“S”，听着他说出“考试垫底”这样的话。巨大的反差让她混乱的大脑一时无法处理。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张如同耻辱证明的成绩单。

“可是……可是他们……”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带着巨大的委屈。

“他们？” 陈默轻轻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他们只看到那张纸上的分数，看不到你。但你看，”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能看到。你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分数，是因为痛。痛到……觉得只有下去才能解脱。”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真诚地首视着女孩的眼睛。“但跳下去，痛不会消失，只会……永远留在那些在乎你的人心里。而分数？风一吹，就没了。”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两人之间，距离女孩还有好几米远。“活着，痛会过去。死了，痛就赢了。你甘心让那张纸赢吗？”

女孩看着他摊开的手掌，那手掌宽大、稳定，包裹在粗糙的蓝色帆布里。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令人眩晕的高度，再看向那张被自己攥得不成样子的成绩单。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理解的、微弱的暖流在她冰冷绝望的心底激烈交战。泪水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眼神里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灰烬中，似乎透进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悬在虚空之外的脚，向内侧挪动了一点点。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他没有催促，没有上前。他只是维持着那个摊开手掌的姿势，目光温和而坚定地注视着她，像一个无声的锚点，在狂风巨浪中为她提供一丝微弱的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台上只剩下风声和女孩压抑的抽泣。终于，女孩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从狭窄的护栏边缘跌坐回天台的水泥地上。她没有放声大哭，只是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陈默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女孩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下，缓缓蹲了下来。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极其轻柔地，将她脚边散落的空药瓶和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成绩单上刺眼的红字，手指微微用力，那张纸瞬间化为无数细小的、如同雪花般的碎屑，被热风吹散，飘向远方。

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一幕。

“看，” 陈默的声音很轻，“没了。” 他指了指那些消失的纸屑。“痛还在，但让你痛的东西，没那么重要了。” 他站起身，指了指天台通往楼下的门。“回家吧。或者……找个能看星星掉进海里的地方，再待一会儿？” 他生涩地笑了笑，“我该走了。还有人……在等我去帮忙。”

女孩看着他，看着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真实的脸庞，看着他胸口的“S”，看着他为自己吹散耻辱的动作。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新生的力量：“嗯……谢谢你……超人。”

陈默微微颔首，最后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身影瞬间拔地而起，消失在炽热的蓝天之中。

女孩坐在天台上，看着超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阳光照在身上，带着灼人的温度。痛还在，但那份压得她喘不过气、让她只想跳下去的黑暗，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光。她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向天台的门。活下去，再试试。像他说的那样。

夕阳西沉，将曼哈顿的天际线染成一片壮丽的金红。陈默站在布鲁克林大桥最高的钢索顶端，红色的披风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喧嚣不息、充满罪恶也充满生机的巨大都市。

一天。整整一个白昼。

他阻止了七起街头抢劫，解救了西名被困在事故车辆中的伤者

身体依旧充满力量，阳光的滋养源源不断。但精神上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超级感官的持续过载，每一次力量控制的精微操作，每一次面对绝望和痛苦时笨拙的共情和安抚，都在疯狂地消耗着他的意志力。

他能清晰地“听”到城市的脉搏，也能“听”到无数关于自己的声音：

“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