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鱼目棺（1/2）

光绪十七年的秋汛来得凶，黑风卷着浪头拍在青石滩上，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棺材板。!l~a\n^l^a*n`x^s...c!o+m~渔村里的人都缩在屋里，没人敢去海边——今天是十年一度的祭海日，该送林家的小女儿阿秀去龙宫了。

我蹲在自家门槛后，偷偷掀开草帘往外看。阿秀穿着一身红嫁衣，被几个壮实的渔民架着往海边走，两条麻花辫垂在背后，辫梢的红头绳被风吹得乱晃。她才十五岁，前几日还来我家借过绣花线，说要给娘绣个荷包。

“造孽啊……”娘在屋里烧着纸钱，火光映得她脸发黄，“这都第几回了？十年前是王家的丫头，再往前是李家的……哪回祭了海，龙王就真的显灵了？”

我没敢接话。渔村的老规矩，谁也改不了。据说三百年前，这里发过一场大洪水，半个村子都被淹了，是龙王显灵，说要每十年收一个黄花闺女当媳妇，才保了渔村平安。祖辈传下来的规矩，谁敢破？

海边传来唢呐声，呜呜咽咽的，像哭丧。我知道，那是送阿秀上“喜船”了。所谓的喜船，就是艘没底的木筏，阿秀站在上面，等潮水涨起来，就会跟着木筏一起沉下去。

没过多久，唢呐声停了。风里飘来咸腥的味道，比平时的海水味更冲，还带着点别的什么，像是……血腥味。

“砰！”院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我和娘吓得一哆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谁……谁啊？”娘壮着胆子问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人回答，只有风刮过门缝的呜呜声。我咬咬牙，抓起墙角的柴刀，慢慢挪到门边，猛地拉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躺着个黑黢黢的东西。,j+c\h.h-h′h?..c¨o,m*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微光，我看清了——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不大，也就够装个孩子的，漆黑的木板上沾着湿乎乎的海泥，还挂着几根水草。最吓人的是棺材缝里，正往外渗着水，一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毛。

“这……这哪来的？”娘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刚要伸手去推，忽然发现棺材盖没盖严，露出条缝。从缝里看进去，棺材底不是木板，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圆点，在暗处泛着冷光。

“是……是鱼眼睛！”我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手里的柴刀“哐当”掉在地上。那些圆点圆滚滚的，中间还带着黑核，分明就是刚挖出来的鱼眼珠，湿淋淋的，像是还在眨动。

就在这时，海边传来一阵惊呼，接着是哭喊声，乱成一片。我和娘赶紧往海边跑，远远就看见青石滩上白花花的一片——不止一口棺材，而是密密麻麻的棺材，少说也有上百口，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滩上，都跟我家门口那口一样，沾着海泥和水草，缝里渗着水。

阿秀的“喜船”不见了，海面上空荡荡的，只有浪头还在翻涌。几个胆大的渔民撬开一口棺材，倒抽了一口冷气——里面是空的，棺材底铺满了鱼眼珠，白森森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是龙王送的礼？”有人颤声问。

“什么礼？这分明是……是警告！”村里最老的张爷爷拄着拐杖，哆哆嗦嗦地说，“阿秀……阿秀怕是没送到龙宫去……”

那天晚上，渔村的人都没敢睡觉。家家户户点着油灯，门口挂着桃木剑，连平时最不信邪的二柱子，都在门框上贴了黄符。我是个未嫁的姑娘，娘更是紧张，把我塞进被窝，还在我枕头边放了把剪刀，说能辟邪。×新?,完;(本·~ˉ神?{站￡& ±./首|发-/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风声小了些，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一下下的，像是有人在走路。我瞪着眼睛看着房梁，不敢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越来越沉，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滴答”一声。

声音很轻，就在我枕头边。像是屋顶漏了雨，水滴落在了枕头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白天刚修过屋顶，怎么会漏雨？

“滴答……滴答……”

又两声，比刚才更清楚了。我慢慢转过头，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往枕头边看去。

枕头上干干的，没有水。

那声音是从哪来的？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这一次，我听清楚了，声音不是从屋顶来的，也不是从窗外，而是……就在我耳边。

湿乎乎的，带着股咸腥味，像是有人刚从海里捞上来，站在我床边，往下滴水。

“谁？”我猛地坐起来，抓起枕头边的剪刀，“谁在那儿？”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我的心跳声，“咚咚”的，像敲鼓。油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屋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滴答……”

声音又响了，这一次，好像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我感觉手背上一凉，湿湿的，黏黏的。

我吓得一把甩掉剪刀，连滚带爬地扑到娘的床边，“娘！娘！醒醒！”

娘被我摇醒，迷迷糊糊地问：“咋了？咋咋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