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鱼目棺（2/2）

…”

“有声音！有水声！”我抱着娘的胳膊，浑身抖得像筛糠，“就在我枕头边！滴答滴答的！”

娘一听，顿时清醒了，连忙摸火柴点灯。火苗“噌”地一下窜起来，照亮了屋子。

我的床上空荡荡的，枕头边什么也没有。娘拿起我的枕头翻看，皱起了眉头：“这是啥？”

我凑过去一看，只见枕头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湿漉漉的印子，像是有人用沾了水的手指按上去的。更吓人的是，印子旁边，还沾着几粒细小的白色颗粒——像是鱼眼珠磨碎了的渣子。

“是阿秀……”娘的声音发颤，“是阿秀回来了……”

那天晚上，村里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了水滴声。第二天一早，李家的媳妇就跑来我家，说她女儿昨晚也听到了，还说看见窗纸上有个影子，长长的头发垂到地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没过几天，怪事越来越多。王家的二丫，早上起来发现辫子上缠了水草；赵家的姑娘，绣帕上莫名其妙多了些鱼鳞；还有孙家的小女儿，半夜醒来，看见自己床前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影子，脸对着墙，看不见模样，地上全是水。

最吓人的是张家的姑娘。她娘早上叫她起床，发现人没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床上放着个东西——一口小小的黑棺材，跟那天漂上岸的一模一样。棺材盖开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棺材底铺着一层鱼眼珠，白森森的，盯着人看。

村里的人慌了神，都说是阿秀的冤魂回来了，要找未嫁的姑娘去陪她。张爷爷说，得赶紧把那些棺材烧了，不然还会出事。

于是，村里的人把那百口棺材都拖到了海边，堆在一起，浇上煤油，点了把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棺材烧着的时候，发出“噼啪”的响声，像是有无数只眼睛在爆裂。一股腥臭味飘过来，比平时的海水味难闻百倍，闻得人首想吐。

烧完棺材的那天晚上，村里安静了许多，没人再听到水滴声。大家都松了口气，以为这事总算过去了。

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那天烧棺材的时候，我好像看见有一口棺材没烧透，被浪头卷进了海里。

果然，没过几天，海边又漂来了棺材。这一次，不是百口，而是一口。棺材盖是开着的，里面躺着个人——是张家的姑娘。她穿着一身红嫁衣，脸上盖着块红布，手里攥着几粒鱼眼珠。

从那以后，渔村的未嫁姑娘，一个个地不见了。有的是在屋里凭空消失，有的是去海边挑水就没回来。每次有人不见，海边就会漂来一口棺材，棺材底铺着鱼眼珠。

娘把我锁在屋里，不让我出门。可我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天晚上，我又听到了水滴声。这一次，声音很近，就在我耳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寒气，带着咸腥味，吹在我的脖子上。

我慢慢转过头，借着月光，看见了床边站着的影子。

是阿秀。

她穿着那身红嫁衣，衣服湿淋淋的，往下滴水。头发披散着，遮住了脸。她的手里，捧着一个黑棺材，棺材盖开着，里面铺着一层鱼眼珠，白森森的，在月光下闪着光。

“跟我走吧……”阿秀的声音从头发后面传出来，湿乎乎的，像是从水里泡过，“龙宫……缺个伴儿……”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动，却浑身僵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秀伸出手，她的手白得像纸，指甲缝里全是泥。

她把棺材递到我面前，里面的鱼眼珠像是活了过来，一个个地转动着，盯着我看。

“滴答……”

水滴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第二天，娘发现我不见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床上放着一口小小的黑棺材。棺材盖开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棺材底铺着一层鱼眼珠，白森森的，像是在笑。

海边，又多了一口漂上岸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