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过桥（3/3）

：“阿呆，别怕，娘来陪你了……”

阿呆猛地惊醒，浑身都是冷汗。工地的窗外，月亮正圆，把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座横跨在地上的桥。

三年后，阿呆回了次村。村里变化很大，修了新路，通了汽车，那座老桥早就没人走了，孤零零地架在河上，桥面上长满了野草，石狮子的眼睛被小孩用石头砸得坑坑洼洼。

他站在桥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后面，还有很多影子，长头发的，红棉袄的，缺胳膊少腿的，都在水里看着他，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阿呆突然明白，他永远也离不开这座桥了。不管他走到哪里，桥都在他心里，那些水里的 “东西” 也在他心里，像一颗颗种子，在夜里发芽，长成缠绕他的藤蔓。

离开村子时，阿呆买了些纸钱，烧在了桥边。火苗里，他仿佛看见娘站在桥那头，对着他招手，说：“阿呆，过桥来吧，娘在这儿等你呢。”

他没敢答应，只是对着桥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后视镜里，老桥的影子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个模糊的黑点，像是一滴落在地上的眼泪。

城里的工地还在等着他，砖要搬，泥要和。只是从那以后，阿呆再也不敢靠近水边，哪怕是水龙头滴下的水，也会让他想起那座桥，想起水里的手，想起那些永远也过不完的桥。

有时在梦里，他还会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尖细的，带着河水的腥气，说：“阿呆，过桥来吧，这里有糖吃……”

他知道，那是桥在叫他，在等他回去做第十个替身。而他，终究是要回去的，就像那些掉进水里的人一样，逃不掉，躲不开，只能一步步走向那座横跨在生与死之间的桥。

后来，阿呆在城里的工地收了个徒弟，也是从乡下出来的年轻人。他给徒弟讲起那座桥的故事，末了总要说：“记住，过桥的时候千万别向下看，水里的东西就盼着你看它一眼，好勾着你往下跳；听见有人叫你的名字也别回头，那不是活人在叫你，是桥底下的‘东西’在数着，看什么时候能拉你去当替身。”

徒弟似懂非懂地点头，阿呆却看着远处的塔吊发愣。塔吊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座歪歪扭扭的桥，桥下面，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水里抓挠，等着下一个路过的人。